“我说过了,此地有阵法,我且问你,你一人走失有多久了。”
“大概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你的父亲都没有找到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徐福这么说,少女心中确实疑惑,她沉思了片刻说:“往年父亲来此地都是畅通无阻的,他会找到我的,也许是找错了地方。”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防线了,现在这千里之堤就要崩塌。
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说的有道理,父王若是能找到,早就找到她了。
“以往你的父王都是准时来此地拜会,自有师父饲养的青鸟引路,方能畅通无阻,而今你父王是不期而至,这是不一样的,因为师父没有安排青鸟为你父王指路,说不定他和他的千军万马也迷失了。”
徐福管不得语气如何,他只想将这事实与她说清楚。
徐福语气里带着催促,少女有些慌,她四处观望了片刻,心中顿时没了底气,周围确实不像有人寻找的样子,他所说不假。
最后的希望破灭,公主心中更是委屈难当,竟然哇的一声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哭了起来,完全没有了方才面对徐福时的气势。
在徐福眼里,她的确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徐福不曾面对过如此场面,从前都是银月想方设法来哄他开心,现在要他来哄别人,这可实在是难为了他。
看她可怜,徐福也着实不忍,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公主莫慌,不妨随我前去云梦泽暂住一宿,待明日天明,我为你引路再寻你父王可好?”
“我可以信你吗?”
公主抽泣着问,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犹疑不定的担心。
徐福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笑的人畜无害。
要去握住那双手吗?她当然没有选择。
所幸,那双手很干净,比棕熊的熊掌要干净许多,而且柔软许多。
透过泪眼,她这一刻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男子,清瘦的面庞,干净的眉眼,笑起来很温和。
他不像是一个坏人,而且她并不讨厌这副面容,她甚至觉得他的长相很好看,虽称不上英俊,却也清秀。
除此之外,他周身似是有某种清淡的味道,类似于田野里的气息,她嗅着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一种莫名的安定。
“你的脚受伤了,不过不严重,我学过医术,先为你推拿,可以缓解疼痛。”
徐福见她脚踝红肿,伸手过去想要触碰,突然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缩回了手。
他的温顺似乎是天生的,从他方才得举动里便能看出,他的关心也是发自肺腑的,这从他认真的表情里可以看出。
若非如此,此间别无他人,他想做什么,哪里由得了她?
他是那般小心翼翼,对于这个受伤且无依靠又年岁稚嫩的公主来说,他的礼貌及用心,无疑是难以抗拒的。
这样的礼貌和用心在平素或许不值一提,但在此时此刻,尤其突出,尤为可贵。
这些都看在少女的眼里,她心中偷偷的笑了。
凭着女儿家天生的直觉,她终于觉得他可以依靠。
幸运的是,她的直觉是对的。
倘若她遇到另一个人,也许也会产生这种直觉,结果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
这世间有许多人都会戴着天生的假面,看起来也很老实,可有一天他们摘掉面具,也许就会变成一个恶魔。
她看着徐福,突然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反而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很疼。”
少女终于服软,见徐福迟迟不敢伸手,此时叫疼,是真疼,当然,也有鼓励的意思。
定了定神,徐福方才伸出手,轻轻的在公主受伤的脚腕处揉捏,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处处都藏着小心。
公主安静的坐着,眉眼里不时现出几分从心底溢出的喜悦。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如此亲近接触,也是第一次感到了来自于父亲母亲之外的无微不至的呵护。
她是公主,锦衣玉食,身边有许多仆从,他与唯唯诺诺的仆从不同。
公主表面看似平静,心却跳动的很快,似是她心里那扇从未开启过的门忽然之间被打开,然后有一个人闯了进去,朦胧中她看到这个人的轮廓,清瘦单薄,分明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她感觉到心中有些炙热,在心口徘徊不去,待想去捕捉时,却又感觉不到那炙热源自于何处了。
也许,它们本来就是无影无踪的。
“感觉如何?好些吗?”
徐福温和问道,心想这个娇弱的公主现在一定是需要安抚的,就像那年徐婆婆死去,银月来安抚自己那般。
他知道被人安抚的滋味如何,他很怀念。
可是,他还不知道安抚别人的滋味如何。
现在,他正在体会银月安抚他时的心情。
他又想,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他很想念她。
“好多了。”
公主回答,轻声细语不像是本来的她,徐福一刹仿佛看到了一个与银月有几分相像的影子,可她不是她,银月没有她这般文静。
也许,一生当中会遇到许多人,若要是为一些人的去留解释,可以解释为——因为她来了,所以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