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摇光不可能错过楚弈的神情,她想鼓掌,想大笑,但最终只是轻轻地擦了擦唇角,道:“母皇这是什么眼神?”
“莫不是以为儿臣在汤里加了东西?那可真是伤透了儿臣的心啊。”
楚弈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母女两人四目相对,陷入难言的沉默。
也许直到此时楚弈才发现,她们有越不过的隔阂,她根本没有触及到楚摇光的真心。
楚摇光每次偏向她都是不得已的。
于是,她便道:“你其实并不太在意朕吧。”
楚摇光点头:“是。”
按照楚弈以往的风格,她该大发雷霆,她该怒斥不恭顺的楚摇光,然后冷待楚摇光。
但现在,怒意在她胸口翻滚了一阵子,又平复了下去。
楚弈道:“朕自认为从没有薄待过你,你流落在外是小人作祟,朕已惩处了柔华君,然后就在第一时间寻找你的下落,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有什么不满的?那可太多了,”楚摇光笑了起来,“第一件就是,儿臣在您的子嗣里头,排行第几?”
楚弈顿了顿,道:“你不满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你和明玉,为何你的生辰推迟,排行也靠后吗?”
“朕还以为你更习惯过在幽州时的生辰,便把你明面上的生辰往后推了,若你实在介怀,可以同朕说的,朕会改回来。”
习惯于掌控全局的楚弈大抵还没联想到自己一手压下的机密已经被楚摇光看破,只拿着表面的东西说事。
楚摇光却不想这样磨叽下去了,她平静地问:“第二件,儿臣的父君究竟是谁?”
楚弈稳重威严的面具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她几乎不可遏制地显现出惊愕之色来。
楚摇光心情陡然舒畅了不少,她轻笑一声,继续追问道:“是淑宁君?还是……薛皇贵君呢?”
楚弈张口,想稳住局面:“你……”
“第三件,备受母皇喜爱、宁愿要给儿臣换个亲生父亲也要留下的二皇姐,是母皇的亲生女儿吗?”楚摇光道。
她的神情依旧很平静,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胸口燃烧的那团恨意的火焰。
不止是自己的恨,还有来自原身的恨。
楚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儿臣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除了母皇你告诉儿臣的,儿臣会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调查着调查着,就觉出了不对劲,”楚摇光道,“这个秘密隐藏的并不高明。”
“你想让我最在意你,将你视作最重要的人,若我不这么表现,你动辄拿我养母威胁我,但母皇你自己呢,你何曾在意过我?”
“我从幽州回来时,你已经把皇姐的路铺平顺了,我是出宫祈福的乡野皇女,她是金枝玉叶的尊贵皇女,明明是同岁,我却得唤她皇姐。”
“若我毫无才干嚣张跋扈贪花好色,母皇你心中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不是也要换成皇姐?”
“我最好再恶毒些,甚至敢对你属意的继任者动手,想害她性命,你愤恨万分之际,是不是就要处死我?!”
楚弈道:“朕不会如此!”
楚摇光道:“你会!”
掷地有声,无比坚决。
她至今无法摆脱车裂的梦魇,自然无法不对楚弈生出怨气。
这一席话说完,清严殿一时静默。
“你不在意儿臣,儿臣自然也不在意你,不在意会怎么样呢,儿臣一直对母皇你恭敬有加,这还不够吗?”楚摇光打破静寂。
楚弈没有说话。
“儿臣知道母皇不是害死儿臣养母的凶手,这盅银耳雪梨汤里,加的是白糖,甜腻腻的,母皇也不一定喜欢,改日再让人给母皇送一盅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