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眼中流出泪水,泪顺着苍白的面颊落在枕头上,他说:“小姐,您又救了我。”
楚摇光沉默了片刻,说:“不是我,是我的侍卫。”
男子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年家家主家大势大,行事又嚣张跋扈,府中纳了几十房小侍,犹不满足。我常听到她强抢了哪家的男子入府,入了府的男子稍有不顺从她心意的便会被打骂折磨……”
楚摇光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男子没再看楚摇光,转回头,继续盯着帐子顶。
“这样的人,做出多少恶事都不奇怪,于是当我被绑上花轿,我爹娘哭着告诉我,她们被年家主威胁,没办法救我,我就信了。”
“我爹娘一直很好的。”
楚摇光心一沉,隐隐预测出一个可悲的事实。
她还以为,是年家的人,连夜冲到男子家,欺负了他,才会致使他痛苦地跳江。
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得了小姐搭救,我迫不及待跑回了家,本以为爹娘会很高兴,谁知道只得了一顿痛骂,她们想把我送回年家,她们害怕我的逃跑会让年家主迁怒她们。”
“更怕……”男子顿了顿,眼角的泪水淌进了他的鬓发里,“更怕年家主收回赠她们的聘礼。”
梅枝咬牙:“什么畜牲!居然推儿子入火坑!”
楚摇光没有说话
“我也就值三十两银子。”男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爹爹温柔地教他缝衣裙,唱歌,唤他的乳/名,娘亲赚钱给她买脂粉,抚摸他的头发……那些温情美好的事情全都远去了。
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大抵在隔壁张婶卖掉两个儿子盖了新房子时,他温和的父亲看他的眼神就已经变了。
他默默流泪,神情空茫。
楚摇光想起他拼命滚出花轿也要逃跑,想起他面容苍白地问自己需不需要小厮,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需要小厮,我的小厮能拿不少银钱,你要不要来?”楚摇光温声问,“你放心,我不怕那个年家家主。”
男子沉默了一下,低声说:“……谢谢小姐。”
“不必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杨福生,福气的福,长生的生。”名唤杨福生的男子答道。
“好名字,一听就是福祚绵长,”楚摇光认真夸了一句,又道,“我让竹君给你准备了衣物,你待会儿换上吧,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她带着梅枝走出了房间。
楚摇光沉默着在房间外站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去了,没走两步,突然听到背后的房间里传来痛哭声。
楚摇光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小姐,明大人回来了。”有人禀道。
楚摇光本来准备歇一下,听了此言,脚步一转,去了明芝的房间。
明芝正在吃饭,看到楚摇光过来,拿丝绢擦了擦嘴,冲她拱手:“事情已经办妥了。这年家的家主是个欺女霸男的蠢货,做了不少恶事,今日臣便能将她送进牢房里。”
楚摇光顿时对明大人的办事能力肃然起敬,诚服道:“大人辛苦了。”
“身为御史大夫,这也是臣的分内之事,称不上辛苦。”明芝摆了摆手。
虽然已经解决了年家主,但无论如何,杨福生和他爹娘的关系都回不去了。
杨福生这样刚烈的性子,绝不会在爹娘为了钱财将他卖给城中的大恶人后,还对爹娘恭顺孝敬的。
楚摇光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