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跟着周乘景一道出来的人,见状都离他远了些。
“瞧着一表人才,竟是这种人。”
“我说好好读书人,做什么做不成,来跟咱们抢活计。”
“怪不得跛足,活该。”
周乘景漠然得看着前方。
显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缓缓朝着远处去,直进了城,去了医馆,用身上仅剩下的一点钱抓了药,随后再往蕃坊去。
藩坊,是扶水郡专门供给藩商住的片区。
周乘景从祖父那辈就住在藩坊了。
藩坊有藩学,那是藩人子女读书的地方,学些基本的雍朝知识。
周乘景自幼好学,初入学时就很刻苦,因此得了藩学推举的名额,进了扶水郡最大的书院扶水书院。
在扶水书院他同样很努力,最后又得了名额,入了皇室书苑。
就差一点,他就能带着家人搬出藩坊,成为真正的雍朝人,立下根基。
可如今……
周乘景拖拉着腿,面无表情得朝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舍不得那几文钱,等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瘦小的妹妹忙从小院里跑出来,牵住他的手。
“哥哥,阿娘下午又晕过去了,哥哥,我怕。”
周乘景轻拍了拍妹妹,“没事,等阿娘吃了药就好了。”
他进到屋里,借着月光看到最前方的牌位,隐约可见“父周盛”几字。
内室传来妇人虚弱的呼唤,“阿景,是你回来了?”
周乘景垂下视线,朝内室走去,勉强扯出一抹笑。
“母亲,我回来了。”
范氏闻见药香,便气道:“何苦再在我身上花这些个银钱,我已是不中用了,再拖累了你……”
“母亲,我寻到活计了。”周乘景道。
范氏怔愣,“怎、怎么会?他们放过你了?”
那些人见天欺凌阿景,但凡阿景寻活,就派人去嚷那些莫须有的话,便是有好心的东家要阿景,也会因着日复一日的吵闹将阿景退掉。
如今还有哪家敢要阿景?
周乘景把药放在桌上,背着范氏,低声应了句,“是啊。”
说话间,却是心头苦涩。
如果可以,他一万个不愿意去君小姐那处。
毕竟他这会去,难免有胁迫之嫌。
可他实在走投无路。
母亲的病说到底是没好药材,只要养一养还能好。
可南阳侯像戏耍他一般,堵死了他的路,不叫他好过。
那些人不打他不杀他,只不叫他挣钱,拿钝刀子割肉一般欺凌他。
他今日没有开口求君扶月,因为他知晓君扶月总会知道他的事,若是君扶月也为难,那他只得再寻生路。
卖身、受辱,他可以去走南阳侯要他走的路,只要他能留住母亲和妹妹就好。
思及此,周乘景回身时,已是面色温和。
“孩儿这次寻了个厉害的东家,已经不怕那些人了,孩儿会好好挣钱,母亲也要养好身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