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砚反复思量着夏禹川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先前对方变戏法似的送他的花被他找了个花瓶插上了,如今端放在桌上,冷肃的月光穿过窗洞落下来,一半落在花上,一半映着沈砚的脸,鬼使神差地,沈砚忽然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朵花的花瓣,他的确也这么做了,花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指尖,然后沈砚眼前的画面骤然改变——
原本真实世界里的花草树木乃至于一粒尘埃全都标上了有计量单位的数额,每一件东西之间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脉络联系,尘埃也能连结巨大的星辰——这似乎是种无言的昭示,无论什么东西,他们都出生同源,最终来自于一种名为源质的裂隙泄出物。
而沈砚发现他能干预物质间的转化,例如面前的那朵花,他的指尖微动,那朵娇艳的花一瞬间枯萎,化作了一地的泥垢,然后再一动,淡蓝色的物质流转重组,他得到了一颗没什么用的破石头。
“看来你掌握得还不错。”夏禹川忽然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睡衣,向来是察觉到沈砚这边的动静才从床上爬起来。
“夏哥哥,这是什么?”沈砚还有些惊愕,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石头,这太令人震惊也太可怕了,沈砚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无法抑制的激动以及恐惧——对未知领域的恐惧,他知道这一切都跟夏禹川送他的花有关,夏禹川肯定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高层级神明对下级宇宙的统御力。”夏禹川说道,“或者说源质应用技术,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全能系统,你现在所使用的是Anance系统最核心的能力——必然定数。”
沈砚恍然,怪不得家族如此争夺全能技术的管理权,这的确逆天,这样的能力若是被家族掌握,不论是什么人,哪怕是其他家族的权贵也依然只能在弗兰西斯的手底下摇尾乞怜,而这对于本就穷困潦倒的普通民众来说完全就是灭顶之灾。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管理权给我了么?”沈砚看着夏禹川,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们拿这种事污蔑你,我不喜欢。”夏禹川皱了皱眉,他打了个呵欠,继续道,“当然,毕竟关乎成千上万人的生计,你要是想借着我给你的权限做点什么坏事,她未必会听你的。”
“她难不成还有自己的意识?”沈砚被夏禹川警告的眼神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难道就是那种失其本心的人了?
“谁知道呢。”夏禹川耸了耸肩,没说万物皆有灵,说到底这也是人类自己的事情,跟他一个年迈要退休的老神仙有什么关系呢?
“夏哥哥,谢谢你。”沈砚却并不在意夏禹川的含糊,他一个熊抱重重搂住了夏禹川,在他耳边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去睡觉。”夏禹川又打了个呵欠,白日里跟那些人觥筹交错本就耗费精神,后来又去地下城折腾一通,他真有点困了。
“留下来吧,好不好?”沈砚拉着夏禹川的手装乖讨巧,后者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沈砚的额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混蛋。”
夏禹川说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回房了,沈砚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苦恼。
有了Anance系统的管理权,沈砚针对弗兰西斯家族的布置自然就容易多了,他一门心思地扑在“复仇大计”上,终于没一门心思地粘着夏禹川了,时常早出晚归,夏禹川经常见不到他人,若不是每天醒来桌上都有做好的早餐放着,夏禹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幻想家里有个人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转眼过去,还是一样的隆冬大雪,蓝黛去了外围区镇压叛乱,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直杳无音讯,要不是夏禹川一直通过监测生命体征确认着蓝黛的生命安全,沈砚早就跑去找人了。
后来弗兰西斯家族因为地下城人骨交易的事情被其他家族联合针对,一时之间焦头烂额,举证和封口的时候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又拉下来好一些人,沈砚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乘虚而入,换掉了权贵们原本在政府各处安插的人手,在新一轮的参议院议长选举到来之际把其他候选者全都拉下了马。
蓝黛那边音信全无,沈砚这边雷霆手段上位也忙得不可开交,理所当然的夏禹川又闲下来了,空荡荡的住所只有沈砚回来时有一点人气,其他时间整个别墅空荡荡的,死寂得犹如坟冢。
反正夏禹川是不爱在那里待,干脆继续抱着他的书坐在教堂下的角落里看,偶尔听一听前来朝拜的人的祈祷,要求不那么过分的,随手便允了。
夏禹川正如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看书,外头风雪吹得很急,整个天色都灰蒙蒙的,压抑又绝望。
一片阴影忽然挡住了夏禹川看书的光,随着那人的靠近夏禹川感受到些许风雪的寒意,他下意识抬头望去,然后撞进了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睛。
沈砚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手里握着一把纯黑的伞,眼睫毛上落了些许风谁上去的细碎雪花,此时站在灯下笑吟吟地看着他:“别墅里没看见你,还在想你会在哪。”
“你怎么来了?”夏禹川往旁边挪了挪,给沈砚腾了个位置,对方现在完全是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了,明明还是那张脸,可一年前的少年稚气是一点也看不见了,夏禹川觉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谁不喜欢自家崽儿又高又帅的呢?
“来找你的。”沈砚贴着夏禹川坐下了,顺手把夏禹川搭在书上的手抓过来握着。
夏禹川感觉不太对,但转头看沈砚的表情又是坦坦荡荡的,他心中有些许疑虑,但感觉到沈砚的手指很凉之后,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手怎么这么凉?”夏禹川干脆抓着沈砚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他记得刚把沈砚接回来时这家伙的手就很凉,当时他以为是因为身上有伤导致的体虚,,如今一年过去伤早就好了,沈砚的手还是这样,看来是真的身体不好,“你身子似乎有点虚啊。”
沈砚:“……”
夏禹川这么说只是单纯的感慨,心中已经在思考怎么给沈砚养起来了,但话落在沈砚耳朵里就全然变了个味道,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虚。”
“怎么不虚?你手都是凉的。”夏禹川没察觉到沈砚的恼羞成怒,还在一本正经地同他说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至于这么上蹿下跳、脚不沾地地折腾?”
“没有折腾,平时不忙的,手凉因为我一路撑伞走过来。”沈砚没想到夏禹川是这么得出的结论,动容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夏禹川转头定定地看着他,三秒之后沈砚怂了,他举起双手做投降装,一边无奈道:“是,我体虚气短,我接下来都乖乖在家养着,不乱了。”
“嗯。”夏禹川满意了,又抓着沈砚的手揣回兜里,抬头见沈砚耳朵通红,又忍不住道,“外头这么冷,你在家里等着,我自会回去,你……”
“我想你了。”沈砚俯身拥抱住了夏禹川,脸贴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夏禹川皮肤上,让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怪异来,“一刻也等不得,所以就出来寻你了。”
“小混蛋。”夏禹川骂了一句,“谁叫你早出晚归的,哪怕早回来一刻呢?”
“夏哥哥~”沈砚黏着夏禹川的脖子撒娇道,“你越来越啰嗦了,尽数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