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掌权人再次找到夏禹川询问他考虑的结果,夏禹川以风险太高为由拒绝了掌权人,不算充分的理由,但掌权人到底不敢同他撕破脸,夏禹川不想淌那趟浑水,谁也逼迫不了他,掌权人恭恭敬敬送走了夏禹川,却在他离开后神色骤然变冷。
很快,夏禹川就感知道他那被掌权人藏起来的“神格”被人擅动了,那些人似乎是想破解那里头的秘密,不得不说,这一群傲慢的家伙当真是胆大妄为,夏禹川在心中冷笑,妄图取代神,在不周山这是无法宽容的罪名,即便是如今什么都不在乎的夏禹川都不能宽容。
因为本质上来说,所谓神明也不过是更高级别一些的人,他们都拥有劣根性,愈强大,愈傲慢——只不过在“神”那里,这种傲慢被称作权威。
若是神要改朝换代,人又撑得过多少人间岁月呢?夏禹川一边走一边颇觉有趣地想,然后他想起了家里的两个少年,神需要代言人,他俩刚好合适。
夏禹川带着一身风雪回到家里,蓝黛不在,偌大的房子里只听得见厨房里传出来一声一声切菜的声音,夏禹川将手上遮挡雪的伞靠放在门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少年脚上只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尽管开着暖气,可看着就是叫人无端觉得冷。
他身上系着可爱的小熊围裙,细软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脸颊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温暖来——前提是忽略他一刀下去大骨断两截的动作。
“你在干嘛呢?”夏禹川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放在沈砚肩膀上,少年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无奈道,“你吓到我了,夏叔叔。”
“我不信。”跟朝气蓬勃的少年待久了,夏禹川感觉自己似乎也活泼了不少,他看见少年眼里氤氲的笑意,因为跟掌权人发生冲突而变得糟糕的心情也明朗起来,“我看见你回头了。”
“你看错了。”沈砚面不改色道,又转过身去一下一下地砍着手里的大骨,夏禹川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上臂,心想这小孩看着瘦巴巴的,怎么毫不费力一般地就把大骨砍断了呢。
“夏叔叔,你再这样,我俩今天都吃不上午饭了。”夏禹川没用力,捏得沈砚有点痒,他缩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刀把夏禹川推了出去,“可别捣乱。”
夏禹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推到了厨房门口,才低声嘀咕了一句:“臭小子。”还嫌弃他了。
沈砚不让他进去,但夏禹川也不好意思让小孩一个人忙活,自己跑去旁边玩,他干脆抱臂靠着厨房外的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砚说话:“蓝黛那小子呢?没看见他。”
“联邦政府放宽了征兵门槛,爱音说不好意思吃白饭,去参军挣粮票了。”沈砚描述得算不得多么生动,但夏禹川几乎能够想象蓝黛那家伙背着小包裹信誓旦旦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参军了也好。”
夏禹川顿了顿,却担忧起了蓝黛顶着那么一张脸去军队,无身份无背景的莫不是要叫人欺负,又担忧起来:“他那个模样,耐得住训么?”
“您就多于担心他。”沈砚将蒸好的米饭端出来放到桌上,许是有些烫,他放下蒸笼后慌忙就把手捏到了旁边站着的夏禹川的耳朵上,“那家伙哭着说舍不得,转头就把苍梧带走了。”
“苍梧跟着他也好。”夏禹川听着点了点头,怪不得他没看到苍梧,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沈砚压迫感十足地把他压在了墙上,手还不安分地捏着他的耳朵,夏禹川眼睛震惊地瞪大了,而后把沈砚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拿开,“你干什么?!”
“烫。”沈砚手腕被钳制在夏禹川手里他也不挣扎,反倒一脸委屈地看着比他矮了一些的人,“耳朵是凉的,降降温。”
夏禹川:“……”还挺有道理哈。
“那你怎么不捏你自己的?”夏禹川清楚沈砚小混蛋的本质,对他故作楚楚可怜的招数也渐渐免疫了。
“夏叔叔~”见蒙混不过去,沈砚果断换了撒娇打诨,他俯身在夏禹川锁骨上蹭来蹭去,柔软的发丝蹭得夏禹川脖颈那块的皮肤有些痒,沈砚一边小狗撒娇,一边语气黏糊道,“你看我都辛苦做饭了,你不奖励我一下吗?”
“少来。”夏禹川笑着拍了一下沈砚的额头,后者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的给夏禹川盛好了饭,备好餐具放到他手里,夏禹川安安静静地端碗吃饭,直到吃得差不多了,夏禹川才放下碗筷问沈砚:“蓝黛参军了,你的打算呢?”
“……我不知道。”沈砚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慢慢地收拾着餐桌,低眉顺眼得仿佛这个家里的佣人,夏禹川记得他过去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如今这样处处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夏禹川看得心痛。
“想参政吗?”夏禹川想了想,他记得沈砚落魄之前按照正常轨迹是要接受家族事务的,夏禹川没本事给他一个钟鸣鼎食的沈家,但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他还是给得起的。
沈砚猛地抬头看向夏禹川,素来柔和的眼睛里充斥着压抑的激动和勃勃野心,他眼眶泛红,颤抖着声音问:“真的吗?”
他手里有昔日沈家留下来的暗桩和藏匿的资源,但他被家族用尽手段踩进泥里,他身后没有势力,注定无法走到台前,可能堂堂正正地,谁想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蠕虫一般阴暗的活着?
他向往光明。
“真的。”夏禹川拿掉了沈砚手里的碗筷,抱了抱他,“家里有佣人,不需要你做这些。”
“谢谢你,夏叔叔。”沈砚回抱着夏禹川,这一刻脆弱得才像是一个少年,“您打算让我怎么做?”
“这个。”夏禹川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一封印着火漆的邀请函,银灰色的信封上绘制着硕大的弗兰西斯家族的族徽,“下月初一家族在海森公馆有一场宴会,届时各界名流都会到场,你随我去。”
沈砚:“……”他家夏叔叔可能不太清楚圈子里的一些默俗。
“夏叔叔,他们会把我当作你养的小玩意儿的。”沈砚把鲜榨好的果汁递到夏禹川手里,意味深长道,“虽然我现在的确是您在养。”
夏禹川接果汁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杯子砸到地上,他光想着要把小孩儿带到人前,没反应过来还有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