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川一路跑出了囚室来到了十七层的中央区,一仰头,一轮冰冷的月亮摇摇欲坠地挂在天上,凄惶的光影投射下来,满地尘埃,格外荒凉。
夏禹川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他出来的囚室,忽然眼前一暗,有什么东西扑到了面前,他反应极快地同那东西拉开了身位,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上了脸,借着暗淡月光,他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只长着獠牙的吸血鬼,身上带着浓郁的血气,恐怕是杀了很多人。
但夏禹川并不畏惧他,拔刀便战,那吸血鬼嗤了一声不自量力,伸手要来拧他的头颅。黑暗中只见刹那刀光闪烁,吸血鬼伸过来那只手就掉在了地上,他惊愕地看着夏禹川,像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
夏禹川一刀削掉他的脑袋,刀刃上滴血不沾,他反手将刀收回鞘里,敛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从旁边绕过去继续往前走,转身的刹那,天上月光照到了那把刀上——大夏龙雀。
一只从身后伸来的手拍上他的肩膀,打断了夏禹川的思考。
回头望去,先看见高领毛衣包裹着的修长脖颈,然后往上是一张跟顾厌一摸一样的脸,夏禹川愣了片刻,记忆才跨越重重关山,回到了故事的最初,一个站在人群中矛盾至极的人。
顾厌先朝他打了个招呼:“别来无恙,小朋友。”
夏禹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哪怕是一点重逢的喜悦,他只是站在原地,冰冷地审视着顾厌,眸中杀意不减。关山五十年夏禹川变了模样,练就了一身风雪缟素的气质,哪怕是蓝黛也都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何况是顾厌?
“别来无恙。”夏禹川盯着顾厌看了一会儿,笑了,手里的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刀锋反射着寥落月光,杀气四溢。
“你在想什么?”顾厌垂眸看着夏禹川手里的刀,他倾身过去似乎想要碰夏禹川的手,然后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他胸口鲜血涌流,竟是不知何时被夏禹川一个窟窿,鲜红刺目的血玷污了毛衣,然后落到地上。
顾厌的脸色一瞬间比纸还要白,他捂着胸口慢慢地跪下去,依靠着身侧的墙,然后头不受控制地向一个方向歪去,生命犹如昙花一现,很迅速地就死去了。
夏禹川神情冷漠地看着顾厌靠在地上死去,心中掀不起一点波澜,五十年关山岁月不是虚度光阴,何况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赫玛墨涅弄出顾厌来无非是想动摇他心智,但未免太过小瞧他了。
“便是要弄虚作假,也该顶着一张萧烟的脸来。”夏禹川转头看向天花板上闪烁着红点的监察眼,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再不济也该是蓝黛。”
夏禹川甚至没有多看那尸体一眼,无所顾忌地继续前行了。
但或许他仍旧低估了赫玛墨涅想要扰乱他心智的决心,他继续向前走,晦暗的灯光下整个十七层的空间被无限拉大,仿佛漫无边际,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冷峻的少年,孤独而落寞地立在凄风苦雨中,肩头落满隆冬的雪,但不过是转瞬间,眼前的场景忽然化作了一片大火焚烧的黑色庄园,少年站在灼热的火焰中无声送别着什么人,神色那么眷恋,那么的不舍。
夏禹川忽然就被那个眼神触动了,少年目送他离开时,原来是这般模样吗?但他的动摇但也只有一点,那个副本的结局再明确不过了,西彦死了,在大火中与罪恶的家族共沉沦。
只是,夏禹川不禁在想,沈砚也曾是家族的执行总裁,他最后会不会和副本里一样,为家族的罪孽陪葬?哦,不对,他忘了,沈砚已经死了,他先死在了冤案里。
夏禹川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刺痛,他有些分不清了,这究竟是赫玛墨涅搞的鬼,还是他真的……感到了悲凉。
再往前走,焦黑的地板又变成了实验室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有一串透明的、亮晶晶的水渍,再往前,夏禹川看到了一颗颗莹润的、珍珠一般的卵,断线珠子似的四处滚落,半人半蛛的颜峥喘着粗气趴在地上,雪白的皮肤汗津津的像是包裹了一层珠光,诡异又美丽。
听见夏禹川细微的动静,他抬起霜白的眼睫看过去,一颤一颤的,叫人心生怜惜。
但夏禹川却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甚至于多余的表情都不愿意给,他只是那样平静地注视颜峥看见他之后奋力地朝他的脚边爬来,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攀附上他的双腿,然后一路往上,莹莹的眸子氤氲着水光,无辜又渴求的看着他,嘴里呼出一口白气,呢喃道:“禹川——”
真是个摄人心魄的妖精,夏禹川垂眸看着靠着他大腿的颜峥,伸手似是怜惜地抚上了后者同样雪白的脸,脑海中却是浮现起颜峥头颅被子弹穿透,摔成一地白雪的场面。
夏禹川瞧着颜峥,他动容了,他在想,赫玛墨涅想干什么呢?让他看这些,赫玛墨涅究竟想干什么?扰乱他的心智?那成功了,他爱那家伙,所以哪怕知道面前的人不过是可以伪造出来干扰他的障眼法,他仍旧感到了心疼。
果不其然,下一刻颜峥的眉心也被子弹洞穿,脑袋无力地歪倒在了夏禹川的手心里,赫玛墨涅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他强调一个事实——死亡是沈砚的宿命,他们所有人的宿命。
夏禹川轻轻地把颜峥的尸体平放在地上,接下来,就该是伽蓝了吧。
正当夏禹川等待着伽蓝出现的时候,却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他就感觉双手双脚被什么人按住了,有人掰开他的嘴似乎要给他吃什么东西。
夏禹川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感觉身体羸弱不堪,不像是那具在关山千锤百炼后的钢铁之躯,他听见有人在说:“给他打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