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镜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奈何桥,彼时公孙翎正低头盛汤,他凑到她面前,笑道:“也给我来一碗呗。”
公孙翎一愣,随后无奈道:“你添什么乱?”
伫立桥头的凌云也走过来,推着贺镜走了:“别胡闹,随我去喝酒。”
“这可不是胡闹。”贺镜笑道,颇为嚣张地一叉腰道,“阿雪给我收尸了,爷现在也是可以转世投胎的人了。”
“你是谁的爷?”萧雪辞从后面走过来拍了一下贺镜的脑袋,让后者一下子噤了声。
公孙翎手里的汤勺掉回了锅里,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颤抖着声音道:“阿雪?”
“嗯,久违。”萧雪辞轻轻地应道,平静的面孔显得有些冷漠,让本想上前询问旧况的公孙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夏禹川看着萧雪辞清冷的眉眼,几十年的记挂连带着那点意难平一并落了下来,他轻松地道:“你的容颜还和当年一般。”
“快些投生吧,冥主那里已经打点过了,是一世安康的好命格。”萧雪辞并不欲与他们多说,他们已经停留太久了,若是多做交流,难免心生牵挂,带着前世的羁绊转世,未必是好事。
其他几人自然懂他的言外之意,当下也不再寒暄,只默默一个接一个排到了领汤队伍的最后面,难得地保持了沉默,珍惜地享受着最后的相处时光。
走过了黄泉忘川,下辈子谁又记得谁呢?
夏禹川正想跟着几人去排队,清灵的女声久违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不来自于脑海,而来自于切实存在的外部。
银发银眸有如神仙的女子双手交叠在腹部,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华丽而柔美地站在人间的路口,她的眼眸仍旧是慈悲而温和的:「用户,您的归途在这。」
“哇塞大美人,川儿你认识她吗?”贺镜瞪大眼睛惊叹道,却是礼貌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光顾着跟身边的公孙翎嘀咕,“双飞会不会被挖墙脚?”
“阿南刻。”夏禹川此时再见到她只觉恍如隔世,若是要细论起来,或许同贺镜他们沉浮的六十年更像是他的一辈子,至于那个满目疮痍的自己,他几乎想不起来了,就像是脑海中一段别人的故事,记得,却不会再起波澜。
「用户,您想留下来吗?」阿南刻很认真地问道,「您在这里很幸福,若是不愿离去,我并不会强行把您带走。」
说着,阿南刻将一根内存条放到夏禹川手上:「这是您的过去,我必须告诉您,但是选择权依然属于您。」
这就是阿南刻,永远在为他考虑。
“是啊,我很幸福,阿雪很好,贺镜、凌云……大家都很好。”夏禹川敛眸笑道,脸上表情温柔得过分,但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道,“但我还是要回去,这里的大家已经有了好的归宿,但蓝黛还在痛苦中挣扎,沈砚也还没有回来,我还有事没做完,我不能留在这。”
“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懂呢?”贺镜悄悄扯了扯凌云的袖子,眼神好奇地观察着在跟阿南刻说话的夏禹川,“蓝黛是什么人?沈砚又是谁?我死后那十年川哥新认识的人吗?”
“聒噪。”夏禹川没忍住盖了一下贺镜的头,解释道,“蓝黛是我过去的长官,沈砚嘛……”
夏禹川只是笑了笑,没明说,但贺镜的关注点显然是在蓝黛身上,他没多想,只问道:“川哥过去的长官啊,厉害吗?和阿雪比呢?”
“单论格斗,他跟阿雪一样厉害,最初我的技巧就是他教的。”夏禹川笑道,因为回忆往昔,脸上神色有些恍惚,“凌云还以为我是杀手出身。”
“若是论智谋,那他就比阿雪差一些了,那家伙又莽又没脑子。”夏禹川虽然是在嫌弃,语气却透露出强烈的怀念之意,旁边的三人心领神会,他口中的那位长官,对他来说恐怕是是很重要的人。
“时候不早,该离开了。”白无常轻轻地提醒道,闻言,几人虽是不舍,却也彼此告别,各自奔赴下一世的人间。
萧雪辞伸手在夏禹川眉心一点,后者苍老的容颜褪去,恢复成二十岁风华正茂的模样,夏禹川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年轻的身体一愣,萧雪辞不等他开口问,解释道:“你不属于这里。”
前尘尽,该是下一个故事了。
伽蓝城的冬季相比云州要更加冰冷无情,风雪肆虐地吹拂,护城河水冰冻三尺。哪怕有太阳照射依旧冷得彻骨。
“今天是个好天气。”夏禹川跟萧雪辞并肩站在护城河上的跨江大桥上,他仰头看了一眼并不刺目的日光,故作平常地说道。
夏禹川墨发高髻,红衣如血,手上带着黑色护腕,腰挎龙雀刀;萧雪辞则一身风雪缟素的白。
两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上,因着过于怪异的打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二人都没有在意旁人,萧雪辞是不在乎,夏禹川的注意力则是落在前方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透露出一种命不久矣的虚弱。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萧雪辞也转眸看过去,而后说道:“他快要死了。”
“嗯,我知道。”夏禹川没什么表情道,他转头看向萧雪辞,想起那把刻着“鸣凤”字样的陌刀,忽然问道,“阿雪,你什么时候给我送的陌刀?”
“我先给你送的刀,然后才去替贺镜收尸。”萧雪辞回答道,闻言夏禹川感觉受到了欺骗:“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说话间,前头那个命不久矣的人拐进了一家蛋糕店,但似乎因为各种原因,又空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