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抿唇闭嘴。心想尹桐儿坠崖且无生还消息,很可能已点燃陆瑧之战争狂魔的本性。
明了一点说,很有可能,他成为陆瑧之的傀儡!
然而,当这位他忌惮的九弟转身来、并在凤尾大扇前如高山般屹立在朝堂上、仰望敕额金匾时,那一绺白发和象征他征战二十载的右耳下金龙玉饰,让人心生怖意。
尹桐儿若真死了,陆瑧之便再没有软肋。
武帝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使陆瑧之拿当年先帝之遗诏,强迫天子颁布罪己诏退位。
“皇兄,”陆瑧之一开口,别说大殿里文武百官心里一跳,就是武帝,也心中一大咯噔!
武帝放下冕旒,严肃看向陆瑧之的脸,和那一绺白发。
心想,尹桐儿定要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拿捏陆瑧之。只有活着,陆瑧之才不会把他控在手里。
陆瑧之一手在身前蜷着,一手握住后辫,他不喜谁触碰他的尾辫,更不喜谁碰他的头发。
除了尹桐儿。
他冷冽地在武帝面前鞠躬道:“祈禳天灾瘟疫之事,臣弟作为摄政王,理应亲自去皇家祖寺请住持。”
他不信,不信尹桐儿真的死了。
还没派出他的终极暗卫,他根本不信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这么没了!死,也要见到尸体!!
不然,尹桐儿和腹中孩儿就还活着!
若真是死了,他便再无顾及,把持朝政,操纵权力,控制武帝,做大燕真正的帝王。
往后几日,九爷派出了玄甲铁骑前往边境双子崖寻人。季钊蒙面带着人,持“玄”字腰牌,在双子崖附近搜寻,一无所获。
又带队到双子崖下游寻人,仍一无所获。
双子崖下,汾河水涨,一千艘巨型战舰从西海岸北上。
摄政王府里,半鬓已白的陆瑧之时常站在槅门前,时常抬手去推寝卧门时,又转身踱到了尹桐儿住过的凰台居,已好些天没合眼。
玄甲铁骑仍没有消息。
皇家祖祠的住持原本是感念姑子,应突染恶疾,与不久前病逝。现在,佛寺里的住持,是陆瑧之御笔亲赐的玄冥大师。
派出去的玄甲铁骑还未还京,只要没得到确切消息,陆瑧之都坚信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两儿子仍活着。
凌军医扎过针后,起身而鞠:“九爷休息吧,王妃和小世子定吉人天相。”
这种话,陆瑧之已经听不进去。
“本王如今出征——”
“万万不可。”凌军医提着红木药箱,“王妃说,九爷您心脉有损。如今爷又日夜颠倒,辗转难眠,若再有闪失,很可能猝死。”
陆瑧之放下袖子,活动活动手腕,站起来,而后走下脚踏道:“你说得对,本王记得她是天凰星命格,命里富贵,绝不会弃本王而去。”
凌军医瞥见陆瑧之的白鬓,叹口气道:“九爷的头发都白了。再不歇息,身体如何能好转。哎……”
陆瑧之本就看起来凶,又散发着权臣上位的威严矜贵气,如今,一绺白发,令他看起来更是比武帝还要让人害怕。
他并没有听进凌军医的话,而是转身再次坐了下来:“她若回到本王身边,”男人冰刃般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本王,定向我大燕子民坐实她摄政王妃的身份。”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明白,权衡利弊都不过一个心中活着的爱侣。
“只要她活着。”
人,给她!爱,给她!身份给她,只求她带着他的孩儿,在双子崖下生还。
那时,即便天下万民唾骂,就让他来承担。
想到这里,高高在上的陆九爷再次被现实拉了回来。
正这时,外面脚步声急促进来。
陆瑧之瞬间抬眼望去,当看到进来的是周元总,不是季钊时,他转眸摆手道:“凌大夫,你去吧。”
“是,九爷。”凌大夫无奈躬身道,与周元总互点首后,又看了一眼陆瑧之突然就白的头,叮嘱一句,“周统领,在下已嘱咐厨子熬了安神汤,爷好几日没闭眼了,若送来,劳烦让九爷喝下。若王妃有朝一日回,爷倒下——哎……”
周元总知那双子崖,凶险难料,尹桐儿很可能已经被急流冲走,尸骨无存。
“放心!俺定然让九爷喝下睡觉!”
凌军医没有再话,提着药箱出去了。
周元总道:“爷,您就歇会吧,王妃若是回来,看爷您病倒,该心疼了。”
九爷放下茶杯,垂眸杯沿,感觉头重脚轻。
“那边可有消息?”
玄甲铁骑是陆瑧之安插在京城里最隐匿的组织,常年替他解决各种需要暴毙之人。
这支队伍的首领就是季钊。
一千七百九十人,各个武功一等一的好。
“没有,哎……”周元总叹口气道:“爷,玄冥大师明日将在皇家祖祠山下迎九爷亲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