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坐在御龙圣座之上,冕旒之下,一双深陷的眼窝盯着正值盛年、走路带风的陆瑧之。
“臣弟拜见皇兄。”陆瑧之拳手一躬,高壮的身躯随着百官一起,朝拜高高在上的武帝。
身后的周元总等军中兵将单膝而跪,抱拳一压:“臣等参见陛下!”
武帝抬起手,往身旁摄政王金龙宝座一指。
陆瑧之躬着身道:“臣弟,谢皇兄。”
周元总等人也叩谢陛下站起身。
除了他随九爷上阶往摄政王专座去,其余人等,皆持冷兵器,在殿下伏剑侍立。
各个犹如战场硝烟里活命回朝的凶煞。
紫宸殿鸦雀无声。
随着陆瑧之坐定,凤尾扇大开。
常喜在武帝身边听候。
殿头官又高声越步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陆瑧之习惯地抚着小黑羊,带小羊羔听政,已成了每日的事。
天天五更不到,他便把被褥里睡得正熟的小黑羊抱起来,交给影儿她们收拾。
每一次,小黑羊都半眯着眼,咩咩叫着,直到上了朝堂,才又沉沉睡去。
“桐儿乖…”
男人低沉的喉音,让旁人听得不太清。
武帝正拨串子,听到陆瑧之的喉音,没听得清楚,是“桐儿乖”,又好像是“羊儿乖”。
“九弟每日都带一只羊听政?”
陆瑧之轻轻抚着:“嗯。”
班部丛中,参政博多隆出班奏曰:“陛下,摄政王爷,臣目今京,瘟疫盛行。前方又有镇远虢眉大将军领军抗敌,臣愚见,伏望陛下、摄政王爷请钦天监的泽夜天师星夜临宫,开坛设法,祈禳天灾人祸,救济百姓。”
武帝听闻,龙颜惊扰,对陆瑧之道:“那就让翰林院起草诏,去皇家祖祠请住持来。”
泽夜天师本被武帝下令杖毙,在苏贵妃的一再求情下关进大牢。
陆瑧之道:“初春时节,瘟疫正盛,皇兄应派遣医者去往民间,找出病因,彻底除去瘟疫之症。”
他抚摸着小黑羊,继续道:“前方战事紧要,皇兄此刻理应清理国库,随时为前方备战。”
正话间,一名头裹纱布的士兵赍擎战报跑进大殿:“前方加急战报!前方加急战报!”
看到小兵受伤不轻,陆瑧之抱着小羊站起来。
事关他的小夫人,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高冷淡定的摄政王爷。
小羊被陆瑧之的举动惊醒,探出脑袋“咩……”了一声。
小兵擎报跪在大殿上:“陛下,九爷,昨夜,主帅领军偷袭敌军营帐,路上碰到来袭的睿南王。睿南王受伤回营后,于今三更时分,偷袭我方,主帅受了重伤,命将士们连夜撤退百里,今早三殿下点兵时,发现,发现,主帅不见了。”
陆瑧之眸色一紧。
周元总持剑走下台阶,接过小兵的信,矮身低语道:“王妃伤势如何?”
小兵挡脸压声道:“王妃和睿南王对打,两人一起掉下了悬崖。”
周元总惊讶得张大嘴巴,这话该如何跟九爷回禀。
小兵继续道:“三皇子殿下已命人去找,写信时让小的这么说。那悬崖高百丈有馀,掉下去,恐无法生还……”
周元总想了想:“可是那双子崖?”
小兵压声道:“正是咱们燕国边境那双子崖!”
周元总倒吸一口凉气,那崖,深不见底,云冲霄汉,掉下去,那不摔个尸骨散架?!!
他持着战报,背上已是汗渍,转头觑看一眼陆瑧之时,看见九爷已停止抚羊,一双深眸厉如电掣地盯着他!
不由轻咳了一声,摸一把大胡子道:“别和九爷说。”
“自然。”小兵道,“王妃这种情况,小的也不敢禀。三皇子如今已去寻人,战事且休了。具体伤亡情况,已写在上面。”
大殿里,陆瑧之居中而立:“周元总,拿上来。”
周元总悄悄叹口气:“王妃还怀着小世子…哎……”
“周元总——!”陆瑧之加重语气,小黑羊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