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因为梅花还没开,我只弄了三枝下来,爸爸不会生我的气吧?”
“你爸能生你什么气,从小他就疼你。”
瀑布对面的溪水边,周慧仪带着柏雪坐在墓碑前。说是墓碑,其实也只是一块四四方方躺着、而不是竖着的石头,碑上没有任何指向,只生疏地雕刻上了“慧仪之夫”。
溪水淙淙。
柏雪又拿起石头边的花,仔仔细细整理着。这是一束花,各种颜色的,各种品种的,全是她从自家的院子里摘来又扎好。没有叶片衬托,刚好没开的红梅枝可以充当这个角色。
一条红色的带子将它们绑住,柏雪看着最外面的三枝红梅枝,忍不住笑了。她凑到周慧仪身边,问她:“妈妈,你看这像不像我们一家三口?”
周慧仪看过去,两枝长的,一枝短的;两枝细的,一枝粗的。
像,怎么会不像。
最长最粗的一枝是孩子爸爸,最短最细的一枝是小雪,剩下那一枝,就是她。
“是挺像的,你爸看了估计笑得就只能看见一口牙。”
柏雪有些开心,迫不及待地将整理得精致的花束放在碑前,燃着的香已经快到底,残灰马上就要掉下来,女孩眼疾手快,又把花束挪走放在了石头后面。
剩下的时间,她和妈妈等着香烛燃尽。
“妈妈,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都要被我折没了。”
爸爸走的那天,再过不久就是她的生日了,妈妈说,爸爸一直都有提前给她准备礼物。在生日的前一天,妈妈从外面带回来一颗小树苗,在院子的角落种下。
红梅,新一岁的礼物,也是爸爸最喜欢的花。
她不觉得是妈妈在骗她,因为小树苗上有爸爸写的、她的名字,是一种非常漂亮的字体,她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好看的字体。
能写出这种字体的爸爸,会来自哪里呢?
“妈妈,爷爷奶奶在哪里?”
周慧仪拔了几株墓碑前的野草,扔掉,随后给了她和往年一样的答案。
“妈妈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她的丈夫从哪里来。
他们只是在白鹭溪的一座山里,一个晴天,相遇了。
他告诉她,他叫柏松林。其它的,她也不在乎。
柏雪没再说话了,她往溪边走了走,打算捞几颗漂亮的小石头,回家了可以放在红梅的树池里。
香烛渐渐灭了,这一年这一次的祭拜,结束了……
…
云灵寺,榕树下。
沈恪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半个小时,很奇异,他在这里的心境不似平常,很久了,他仍然保持着刚坐下来的姿势。
这里很好,就是没什么风。
也是,四面都是围墙,不高,但也不算矮。
想着安伯应该快好了,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打算现在就离开这里。
榕树的气生根往下垂着快到他头顶,少年步子顿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接着往墙边走了几步,拍下了这棵巨大的古树。
末了,他再次转过身。
还是来时的路,他绕过亭子里的“曲水流觞”。
“请慢。”
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蓦地响起。
沈恪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