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撞上,沈恪迅速收回正要落地的腿,改为后退,紧跟着偏过一侧肩膀。末了,他稳住微微向右倾倒的身体,抬头向前看去。
入目是一张面带不善的脸,面颊偏胖,双目圆睁,头发微长盖住宽大的额头。沈恪双眼微眯,这个人,很眼熟。
挡住大半个后门的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皱得死紧的表情居然松懈下来,而后又稍显犀利地盯着他,肥胖的身体往另一边一挪,整个后门被堵住,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恪看着他,漆黑的双眼泛着冷意。
开学那天见过一面,那天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盯着他。他选了座位坐下后,这个人也跟着坐在了他后面。
所以,这个人在针对他。
张天磊见沈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如傻子一般,心中不免得意。从小就目中无人的他哪里见过别人“警告”的眸子,只当是沈恪怕了,故作姿态。
呵,盯着我又能怎样?
这就是林知意拒绝了他而选择的同桌?开学那天看着挺高,不还是比他矮一截,还有,就这小身板?还有这张脸……
张天磊继续打量着他,目露鄙夷。切,小白脸。
沈恪表情冷漠,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锋芒,目光不躲不闪。
找茬的,他小时候见多了。
两人僵持,沈恪脸色更冷,如墨的瞳孔更深一分,丝丝凛然毫不留情地射向张天磊。他就站在那里,张天磊却忽然退后一步。
沈恪冰冷地笑起来,正要开口,耳边突然响起那道许久没听见的声音,悦耳得如同百灵鸟。他迅速低头,敛住了面上刚刚的一切。
“沈恪,你来学校啦!”
少女跑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欢喜。
“张天磊,你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让开。”欢快的声音瞬间变得气愤起来。
张天磊心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暗暗捏了捏手心里的汗,轻哼一声,侧过身离开,走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低着头的人,眼底酝酿着不甘。
林知意见张天磊走开,欢欢喜喜凑到沈恪面前,挺直了腰指着班里某处,“我们的座位在那边,倒数第三排,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就是你的。”
想了想,她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之前柳老师将多余的桌子搬走了,座位什么的都已经定好了。”
瞄了眼沈恪,“你这么久没来,要调的座位都已经调好了。”
又瞄了眼,试探着道:“不过我们还是坐一起。”说到这儿也不管了,直直地看着沈恪,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林知意说了这么一堆,殊不知眼前的人思绪早已经飘远。
沈恪微低着头,眼底波光不明。
从小到大,除了爸爸和安伯,从来没有人如此期待他的到来。
在母亲眼里,他是不配出生的孩子。每次回家,从来没有属于妈妈欢迎的怀抱,迎接他的,永远只有一室的寂静和黑暗。
爸爸出事以后,他变得不爱笑了,此时的同学们开始躲着他,甚至厌恶他,在他们的窃窃私语里,他知道他是不配和他们呆在一个世界的人。
他痛苦,他难过,他想说,我只是心情太糟糕了。但那又怎样,一旦有人尝到了将盐洒在别人伤口上的快乐,他就会眼盲耳聋,任由内心的小人叫嚣,肆意吐出一种名叫“恶意”的东西。而恶意,是成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