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了,爹爹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不,不……我想就这么待着,很舒服,很舒服……”徐增寿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他那消瘦如同骨架一般的身体正在慢慢的摊开,就好像很惬意很享受似的。
因为徐增寿从年轻的时候就体弱多病,他的身子骨从来就没有强壮健康过,一直都是畏寒怕冷但却不怕炎热。他那咳喘的老毛病只有在炎热的夏季才会有所好转,所有更喜欢夏天。
徐静昌顺势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袍,轻轻的覆盖在父亲的身上。
徐增寿又一次攥住了徐静昌的右手,就好似是舍不得放开似的紧紧的握着:“三儿,陪着我坐一会儿吧。”
“是。”
徐静昌顺势坐在了父亲的身旁。
徐增寿攥着儿子的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夜幕徐徐铺展开来,在外飞翔了一整天的倦鸟开始陆续归巢,停留在头顶的那棵大树上,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喧闹之声。
一轮明月正在慢慢的升起,如水如银的月光照耀着父子二人,给他们两个的身体轮廓蒙上了一抹淡淡的银色光辉。
夜色是如此的宁静而又安详,连微风翻卷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在越来越明亮的月色之中,伴随着袅袅的炊烟,家家户户焚烧稻草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三儿。”
“孩儿在。”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孩儿知道。”徐静昌笑着说道:“孩儿早就听府中的老仆说起过,在孩儿呱呱坠地的时候,瘦小的好像个瘦皮猴子,而且还有满身的黄疸,别人都说我活不过满月就一定会夭折,为了骗过阎王爷,就取了个三儿的乳名……”
古代的医疗和卫生条件很差,婴儿的夭折率高的吓人。为了欺骗阎王爷,就故意给新生的婴儿取一个“错误的名字”:要是有什么灾祸的话,就让子虚乌有的老大和老二顶在前头,如此一来徐静昌这个所谓的“老三”就可以消灾解难平平安安了。
虽然这是一个绝对迷信的说法,但却可以从中看到父母的殷殷之情和爱护之心。
“我还家里的老仆说,在孩儿满月之前,爹爹每天晚上都会手持桃木剑站在门前厉声呵斥,就是为了吓走索命的黑白无常……”
“现如今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用爹爹操心了!”
就在徐静昌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幼年时期的故事之时,忽然感觉父亲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爹爹,潮气上来了,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就在徐静昌试图把骨瘦如柴的徐增寿抱进屋的时候,徐增寿的脑袋却好像完全不受力似的,软软的耷拉了下去。
徐静昌顿时心中一紧,赶紧低低的唤了一声:“爹——”
徐增寿依旧低垂着头,但却一动不动。
徐静昌顿时大急,下意识的高喊了一声:“爹……你怎么了?”
徐增寿依旧没有作答。
徐静昌一下子就慌了,赶紧伸手去探父亲的鼻息: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爹——”无论徐静昌如何呼唤,徐增寿始终一动不动。
“来人,快来人呐……”
在徐静昌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家中的仆役纷纷跑了过来,但却为时已晚。
“老爷归天了——”
在一片大乱当中,徐静昌猛然放声恸哭,紧紧抓住父亲那越来越冷的手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个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孩子。
在一片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徐府上下一片纷乱,活像是一锅沸腾的粥。
是夜,魏国公徐增寿,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