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不仅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起了风,寒风席卷着,把大片大片的雪花黏连成一团,仿佛无数个在天地之间飞舞的绒毛团子。
家里的几个下人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清扫着地上的积雪,不时停下手来闲聊几句:
“你们知道么?杏儿从外面买了俩丫头。”
“可不是怎的?那杏儿原本不过是三奶奶房里的使唤丫头,现如今也成了人上人,竟然开始使唤起别人来了,就好像自己也是个主子一样。”
“谁让人家杏儿做生意赚了大钱呢,买个丫头享受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赚个屁的钱,不过是老爷在背后撑着而已。”
“自从杏儿得了老爷的宠,也不到三奶奶房里来伺候了……”
正在这些个下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远远的看到杏儿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赶紧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低着头继续装模作样的扫雪……
也不晓得杏儿有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只是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大踏步的走进了三奶奶居住的那所小小别院。
从走进别院的那一刻开始,杏儿就不再是大步流星的步伐,而是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踩着小碎步,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唤了一声:“三奶奶在屋子里么?”
“是杏儿啊。”三奶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进来吧。”
杏儿挑起了厚厚的毡帘子,用自己的后背轻轻的顶开房门,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进屋。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三奶奶的房间里却还没有掌灯,黑咕隆咚的。
好在杏儿本就是从三奶奶房里出去的丫头,对于房间里的一切早已经了然于心,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轻轻的把那碗滚烫的羹汤放在桌子上,然后熟练的摸出火媒子,点燃了蜡烛,房间里顿时就变得光亮起来。
“听说三奶奶身子不舒服,婢子特意给三奶奶熬了碗红枣茯苓汤,老爷说这碗汤最补身子了呢……”
三奶奶确实有点不舒服,正慵懒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因为没有梳妆的缘故,精致的面庞显得有些憔悴:“我只是偶感风寒而已,你也不用太当回事了。”
昨天晚上,三奶奶、四奶奶还有慧儿姑娘、陈长生陈老爷他们四个人,很晚才回来。今天早上杏儿就见到仓库里头又多出了很多的货物,就知道三奶奶昨天晚上一定在仓库里头。
可能是搬运那些货物出了一身的汗,又刚好着了凉,所以才会身体不适的吧。
“婢子是三奶奶房里的丫头,伺候三奶奶是婢子的本份。”
三奶奶微微的翻了半个身,侧卧着看了杏儿一眼:“我的出身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什么金贵之人,也没那么娇贵。再者说了,现如今你的生意做的也很大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来伺候我?”
“无论婢子再怎么忙,都没有伺候三奶奶更加重要。”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这样的客套话了。”三奶奶的目光似乎能够直接看穿杏儿的内心:“你是从我房里出去的丫头,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现如今正是奋起的时候……现在的你就好像当初的我一样……”
三奶奶似乎不大愿意谈起这些,只是稍稍的说了几句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也买了俩伺候的丫头?”
“婢子本就是伺候人的丫头,怎么敢让别人伺候?只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真的忙不过来了呢。不得不买了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帮着婢子收拾洒扫一下而已。”
“这碗汤羹刚刚熬煮出来,三奶奶要不要趁热喝点?”
三奶奶似乎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从床上起了身,杏儿赶紧把小小的汤勺递给了她。
就在这个时候,杏儿忽然注意到三奶奶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些东西宽有一寸,长约四寸,外面还裹了一层明晃晃的锡箔纸。
锡箔纸这种东西就是当代的产物,是在元末明初时期才逐渐流行起来的,但这东西绝不应该出现在三奶奶的房中,因为这是一种祭鬼的东西。
早在大明朝建立之初,民间就开始大量使用锡箔纸,制造成为“冥元宝”,焚烧之后祭祀鬼神。通常情况下,这种东西都会出现在坟头上,现如今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三奶奶的梳妆台上,确实非常的不吉利。
“这锡箔纸可不能摆在房中,多晦气哦,婢子还是帮三奶奶扔出去吧。”
“别扔啊。”三奶奶抿嘴一笑:“那不是你想象当中的冥纸,而是一种糖果。”
糖果?
糖果干嘛要用锡箔纸包裹起来呢?
“这种糖果非常的美味,你肯定没有吃过。”三奶奶剥开外层包装的锡箔纸,露出里边那块长方形的巧克力,随手就递给了杏儿:“你也尝尝味道如何?”
这样的巧克力就是杜厂长送给客户的小礼物,被陈长生带了回来。
杏儿很小心的掰下一小块,含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