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照耀着青砖灰瓦的房舍,烟囱里冒出了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稻草的那种味道。
几只寒鸦在门前的老柳树上呀呀的叫着,鸭鹅正从满前的池塘里上岸,成群结队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当最后一缕晚霞渐渐隐去之后,小小的村落隐没在一团薄薄的雾气当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忽明忽暗微微闪烁,显得宁静而又安详。
路旁的田地早就已经收获过了,仿佛一个又一个大大的四方格子,一条蜿蜒的小溪弯弯曲曲的流淌而过……
顺着这条小的可怜的溪流往前走了百十步,看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用树枝捆扎成的柴扉旁边堆放着一大堆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柴草,隐隐可以看到矮墙后面的院子里还挂着很多风干的青瓜……
柳师傅站在门前高喊了一声:“有人在家么?”
“有人,有人,是谁呀?”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应答之声,紧接着紧闭的柴扉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壮汉,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或者更年轻一点也说不定。这个壮汉的头上扎着时下最常见的那种青色布巾,穿了一件厚实的短袄,脚下踩着一双厚底的敞口鞋,脸色黝黑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乡农。
“鲁侍卫,是吧?”
听到“鲁侍卫”这个称呼,那乡农模样的人顿时皱紧了眉头,紧接着就反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柳,想必王良臣王大人曾经提起过……”
“什么王大人张大人的,我不知道也不认得。你找错人了……”那个乡农模样的壮汉很不客气的就要关闭院门。
柳师傅赶紧伸手撑住了那扇小小的柴扉,同时一只脚跨过了门槛:“我知道你就是鲁侍卫,是王大人让我来找你的……”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只是个耕田种地的农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大人小人的。”
虽然这个人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但柳师傅却又怎么会死心呢?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酷似普通乡农的壮汉:“我的这双眼睛还没有瞎,怎么会认不得当年的建极侍卫?”
那人似乎好想否认自己的身份,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放弃了,他很无奈的打开了院门,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柳师傅笑了笑,迈步走进了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
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的汤清水利,正面三间瓦房,东边还有两间厢房,西边则是猪圈和鸭舍,一头老母猪带着十来只肥肥胖胖的小猪崽正在哼哼唧唧……
说话的这个女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拎着一桶猪食过来,见到陌生的柳师傅随口问了一句:“这位是……”
“这位是我以前的朋友。”那个乡农模样的壮汉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那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从这句“以前的朋友”当中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满脸都是不高兴的样子,甚至连一杯茶水或者是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脸上了,用非常不悦的语气说道:“咱家刚刚过了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你可不要……”
还不等妻子把话说完,乡农模样的壮汉就低声说道:“妇道人家,别管这么多,赶紧忙你的事情去吧。”
这位被柳师傅称为“鲁侍卫”的香农根本就没有让他进屋,而是直接拿来了一张竹凳。
柳师傅并没有坐下,而是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那个正在喂猪的女人,小声说道:“这里说话方便吗?”
“拙荆与我,同体同心,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能够说出“同体同心”这么文绉绉的话来,就足以证明这个壮汉绝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普通乡农。
“是王良臣王大人让我来找你的,眼下万岁爷那边正是用人之际……”
还不等柳师傅把话说完,乡农就打断了他:“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要我跟着你们远走海外……其实今年开春的时候,王良臣王大人就曾经来找过我一次……”
这个乡农模样的壮汉,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农夫,而是建文朝的建极殿侍卫,算是朱允炆的“近侍”,要不然的话王良臣王大人和柳师傅他们这些建文余党,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来找他。
“鲁侍卫一身好武艺,又满腔忠义之心。万岁爷一直都很惦念你,还时常的提起你呢,就连王良臣王大人都说你是国之干城……”
如同乡农一般的壮汉似乎很不愿意听到柳师傅说起这些话,他摊开双手呵呵一笑:“什么忠义之心,什么国之干城?我只不过是一个耕田种地的农夫而已,请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