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广义楼是京城有名的好去处,虽然名字当中带着一个“楼”字,却并非就是酒堂楼阁,实在是一处园林,最讲究的就是清幽二字。
江南园林本就冠绝天下,这广义楼更是深得林泉之妙,虽不见雕梁画栋的金碧辉煌,却胜在清幽雅致,有四时不败之花有终年常绿之草,更引来了一弯活水,仿佛置身于山野之中,真是雅的不能再雅了。
来到这种地方吃酒引宴,当然不能穿着官服,所以安北所上上下下百十号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换上了簇新的便装。
在酒宴即将开始的时候,陈长生主动献上了自己带来的那份礼物——一根成形的何首乌。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陈督事笑纳。”
“我说长生老弟,何必这么客气呢,咱们自己兄弟吃酒,你还给我带了礼物,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何首乌,你说可让我怎么回你这份心意?”
“以后啊,咱们这些个兄弟,都要在安北卫这口锅里吃饭,千万别这么客气。”陈石基陈公公稍稍客套了两句,就收下了陈长生的礼物。
见到这位新任的陈督事收下了陈长生的礼物,众人纷纷献上各种各样的礼物。
一时间,陈石基陈公公收下了很多个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礼盒。
其实吧,这也是官场上的正常的人情往来,真的一点都不稀奇。
按照正常的“宴会传统”,身为指挥使的陈长生就应该首先向陈石基敬酒,然后再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还不等陈长生端起酒杯呢,陈石基就首先向他敬酒了:“长生老弟呀,我先敬你一杯……”
“这可怎么使得?”陈长生赶紧起身:“陈大人的钦命的督事,又是东主,这一杯酒应该由长生先敬才对,怎敢乱了规矩……”
“这又不是在官面上,左右全都是咱们安北卫自己的兄弟?你要是再用官称,我就先罚你三大杯。”
这位陈公公,似乎很不喜欢“督事大人”“指挥大人”这种正常且又规范的称呼,而是哈哈大笑着说道:“我都叫你长生老弟了,你怎么也得喊我一声石基大哥吧?”
“是小弟疏忽了,”陈长生改口道:“应该由小弟先敬石基大哥一杯。”
“我刚来到安北卫,大家还不熟悉我的性情脾气。”陈石基分别拿起两杯酒,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先是一饮而尽,同时还朝着陈长生亮了亮杯底,然后才把另外一杯交给了陈长生。
不管怎么说,这位陈石基陈公公都算是自己的半个顶头上司,既然他都已经主动“先干为敬”了,陈长生立刻就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这才痛快嘛。”陈石基陈公公自己拿起了酒壶,又斟了两杯酒。双手各持一杯走到了王大有面前,哈哈大笑着说道:“王老弟,这一杯酒你得干了哦。”
“陈公公给卑职斟酒,卑职一点……”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陈石基陈公公哈哈大笑着说道:“刚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么?咱们不用官称,只论兄弟。”
“那……卑职就高攀了……”
分别和首席上的几个高层全都敬过一杯酒之后,这位陈公公又一次端起了酒杯,朝着在场的所有人遥遥一举:“咱们安北卫兵强马壮兄弟众多,真要是一个挨一个的敬酒,非得把我喝到桌子底下去不行。我就齐敬所有的兄弟一杯,大家千万不要挑礼。来,咱们大家伙干了一这一杯,为兄弟们齐贺,满饮……”
“为陈公公贺,满饮——”
在场的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全都喝了个底朝天。
“还有个小事儿,我得给诸位兄弟说一下。”
“请陈公公吩咐。”
“咱们安北卫的兄弟,全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这个人生平最爱英雄好汉。”陈石基陈公公并没有放下酒杯,笑呵呵的说道:“能和诸位在一起共事,那是我的福分……”
“陈公公过谦了。”
“我这个人呢,是打宫里头出来的,其实就是个宦官。”陈公公依旧面带笑容:“我知道,这千百年来,宦官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多是些阴毒狠辣尖酸刻薄之辈,但我不一样……”
“我是真心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成是心胸狭隘的宦官,也不要总是公公长公公短的喊着,咱们大家全都平等论交,兄弟相称,如何?”
听了这几句话,在场的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句话了。
所谓的“公公”,其实是一个比较尊贵的称呼,通常都是特指宫里头的那些宦者,总不能直接喊他“陈太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