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子骨真是越来越不堪用了。”徐增寿依旧没有睁眼,只是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让陈长生给他把脉:“最近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还一阵阵的恶心,我估摸着是大限将至了吧?”
徐增寿的身子骨一直都不怎么好,年轻的时候就病恹恹的,这让的面容比实际年龄要苍老的多。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天气的转冷,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还增加了许多其他的病症。
陈长生眯缝着眼睛,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问道:“除了咳喘之外,老公爷是不是还有睡不安稳和食欲不振的毛病?”
“要是这行易知难,我还是信得过你陈长生,要不怎么专一的找你给我瞧病呢?”徐增寿睁开了眼睛,面带微笑的说道:“你说的很准,就是如此。”
“老公爷的这个喘病,确实是在加重,不过也算不了什么,多半是因为天气的缘故,阿母也有这样的症状,不过阿母比老公爷要好一些,因为阿母从不出门,整天在炕头上……”
“你家阿母真是好福气呀。”富贵无边的徐增寿是真心羡慕阿母的生活:“不仅儿女双全,还可以整天在家里颐养天年,我要是能有你家阿母一半的福气,就算是睡着了也能笑醒。只是还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操心也不行啊……”
“你们的那个事情吧……”虽然徐增寿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徐静昌和陈长生二人全都心中雪亮——说的就是和锦衣卫之间的那场“战争”。
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老公爷徐增寿的神色颇为轻松:“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但这事不能没完没了的闹下去,总要有个收场才是,长生啊,你觉得呢?”
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而且还征求陈长生的意思,看似十分的随和,但陈长生却很清楚的知道必然是这位老公爷要插手此事了。
要不然的话,他根本就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事情。
“长生遵从老公爷的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没那么严重。”看好像这真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似的,徐增寿眯缝起了眼睛,遥望着西边就要落山的夕阳,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厚毛毯:“既然已经说起来了,那就没有必要隐瞒。几天前半晌的时候,李芳李公公来过了……”
李芳来找徐增寿?
必然是为了说和安北卫和锦衣卫之间的那点破事儿。
但陈长生却感到有些奇怪,李芳和自己曾经一起在湖广办差,就算是不说同生共死的友谊吧,至少也算是有些“并肩战斗”的交情。李芳要是真想管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凭借他自己的影响力把这事情强压下来。
但李芳却没有直接找陈长生这个“当事人”,而是拐弯抹角的找了徐增寿代为说和,这里头……好像是有什么变故吧?
“果然敏捷通透。”徐增寿笑呵呵的看着陈长生,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之意:“李芳李公公已经把锦衣卫那边的责任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李芳主动揽责任?没有这个必要吧。
锦衣卫那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李芳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主动蹚这个浑水?
稍一思量,陈长生就已经意识到了点什么:“是不是朝廷那边……”
“你猜的很对,万岁已经委任李芳为锦衣卫督事了。锦衣卫的事就是他的事儿,你明白了吧?”
李芳开始在事实上在接管锦衣卫了?
太监们掌权的时代终于要来了吗?
“长生啊,你有没有想到点什么?”
“老公爷的意思,长生已经明白了,”陈长生淡淡的说道:“只怕是羊督事也要退下去了吧?”
“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聪明人呢。”徐增寿笑道:“既然锦衣卫已经被内廷接管,你们安北卫也快了。据李芳亲口对我说,用不了多少时日,羊希泓就得告老致仕回老家了,朝廷肯定会安排一个内廷人员接替羊希泓,只是眼下没有确定最终的人选……”
能提前知道这样的重大人事变动,陈长生就可以有很多的时间提前做好准备。
“长生感谢老公爷提点……”
“我也没有提点你什么,毕竟你还年轻,你的路得自己走……”徐增寿看了看身边的徐静昌:“三儿和你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要多多关照他一些……”
“老公爷言重了,一直都是小公爷在关照长生……”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增寿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太阳已经沉没到了高墙之下,一大片阴影正慢慢的笼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