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的熏鱼又干又硬,他们的土酒也不怎么美味,但我已经很知足了。”吃饱喝足的康丰年岔开了两条腿,用一根小木棍剔着牙,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呻吟:“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刚刚经历了昨夜的那场大火,紧接着又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战斗和危机四伏的逃亡,今天晚上却能在夜光下在篝火旁,畅快的吃肉喝酒载歌载舞,简直就好像是从地狱一下子来到了天堂,转变之快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不知不觉之间,“篝火晚会”已经到了尾声。
寨子里的女人们和小心的收起了芭蕉叶上的那些残肉和剩饭——在这个贫穷的彝人村寨当中,每一粒米每一口肉,都绝对不能浪费。就算是客人吃剩下的,他们也不会丢弃,而去小心翼翼的保存起来明天再吃。
其实,陈长生早就看出来了,虽然哈老爹他们弄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来欢迎远方的朋友,其实这个寨子非常的贫穷,那些酒肉几乎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底儿了。
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总不好白吃白喝吧?
哪怕是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应该稍微表示一下。
但却做不到。
因为他们是匆匆忙忙从长沙城里逃出来的,不仅折损了好几个弟兄,很多人都还带着伤呢。至于说从京城带来的那些银钱,早就遗落在云阳客栈了。
再者说了,那些个银钱本就是“公款”,算是“活动经费”,衙门里的钱又不是自己的,但小命儿却是自己的。当时的局面那么紧急,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有些侥幸了,哪里还顾得上收拾银子和铜钱?
安北所的人这些素来出手阔绰,已经豪阔习惯了,但今天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却又身无分文,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分配住房的时候,康丰年故意带着几个弟兄,和那个“店小二”一起住进了哈老爹家存放木炭的“仓房”之中,免得他趁着夜晚偷偷溜掉。陈长生和剩余的那些兄弟则和哈老爹一起睡在正房之中。
“强壮的小伙子们,我已经给今天晚上你们得和我这个臭老头睡在一起了,虽然这确实会有点挤,但绝对不会有蚊子,因为宅子里有足够多的艾草。”哈老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他那残缺不全的牙齿:“这位美丽的杜鹃花,你就和我家的老婆子睡在西房里吧,虽然我家的老婆子打鼾很厉害,但还是可以忍受的。”
“一切听从老爹的安排。”
就这样,在哈老爹的安排之下,众人开始回屋睡觉了。
为了驱赶蚊虫,哈老爹点起了好几条“艾草辫子”,虽然烟雾缭绕而且有点呛人,但却再也不必担心蚊虫的叮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昨天晚上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如雷一般的鼾声响的此起彼伏……
虽然兄弟们大多已经睡去,但陈长生、康丰年他们几个头目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这次出来的时候,原以为是一个很简单的差事,想不到来到长沙府之后,哪儿哪儿都不顺,虽然已经捉住了一个“店小二”,但他却始终不肯开口,朝廷的差事连一点点的头绪都没有,还折损了好几个弟兄……
“小伙子,早点睡吧,吃饱睡好才是真正的道理。”睡是身旁的哈老爹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不要总是想着你们的皇帝交给你们的使命……”
听了这句话,陈长生立刻就傻眼了。
不光是陈长生傻眼,他身边那几个安北所的兄弟全都一脸懵……
长沙这个地方真是太邪门了,简直就是邪门到家了呀。
来到长沙之前,为了掩人耳目隐蔽身份,陈长生等人专门乔装改扮,甚至还特意带上桃儿这个最熟悉当地风土民情的“本地人”,原以为这一切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刚一进长沙城,身份立刻就暴露了,然后马上就是一场大火和追杀。
谷王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破他们的真实身份,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连这个耳又聋眼又花的黑彝老爹,也能一眼就看破他们的身份,这就无法理解了呀。
陈长生等人从来都没有向哈老爹吐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一直都在刻意的掩饰,但他还是知道了。
这也太奇怪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