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杰图穷匕见,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苏策,似乎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在刘杰看来,寒门出贵子这句话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他能接受权贵之后依靠努力和天赋,出人头地,崭露头角,这样的人也会受到他的尊重。
而那些寒门之后,家中无权无势的子弟,亦或是平头百姓,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这些人能脱颖而出就有点不正常了。
你一人寒窗苦读,就想比肩我祖祖辈辈的官宦之家?
岂不可笑?
刘杰一点也没有拿自己当外人,随后拿起桌上的一柄紫砂壶,点评道:
“苏公子倒是有雅兴,不过现在时兴的可不是紫砂壶了,京中权贵都喜欢青花瓷壶,你可知道?”
“尤其是江西景德镇的元青花,即是古品,亦是用品,颇受各路文人雅士追捧。”
“还有门前的迎客松盆栽,只有那些急功近利之人才会以松柏长青自诩,摆在家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苏公子不会是不知道吧?”
他言辞愈发轻佻,说话时还总是微微仰着头,用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苏策。
起初见到苏策,刘杰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态。
但进到苏策家里之后,又觉得苏策这小子明明出身贫寒,还住这么好的地方,有点下意识的不悦。
这让苏策感觉十分不快,不由得微微挑眉。
到我家来,你就是为了出言讽刺?
再说了,我把家里收拾的利索点,装扮一下挨着你什么事了?
现在有钱不在外面花,在家里藏着也不行了?
“不知刘公子刚开始所言,怀疑我在诚心堂成绩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你若是不相信,国子监不少学正都可以做证,若还是不信大可以去问章祭酒,何故来我家里?”
“亦或是阁下觉得我没有那个能耐?若是如此为何在猜灯谜的时候又会输给我呢?刘公子现在来问我,岂不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自相违背了吗?”
“还有你说的紫砂壶与迎客松一事.......”
“我的喜好,与你何干?”
苏策向来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甚至说他还很怕麻烦,刻意低调了很多,就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
然而现在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仅如此,还一直在指指点点的挑毛病,手法还有点低级,这就由不得苏策继续低调了。
不惹事,不代表就怕事。
放在平常。
若是有人用什么高明的手段来竞争,苏策还会觉得对方有水平,至少会尊重那种对手。
毕竟一个好的对手比一个好的朋友更值得珍惜,在彼此争斗之中也有无穷的乐趣。
然而很明显刘杰并不是这种对手。
甚至说他挑毛病的地方都有点可笑。
揪着什么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不放,本身就没什么水平。
很难想象,当朝首辅的儿子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刘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捏着象牙折扇的手指肚微微发白,眸子中的神色也没了伪装,从开始时的伪善变成了种轻蔑的寒芒。
“是吗。”
“好,那我再问问公子,身为监生当以学业为重,为何你家中又有这么多的制盐工具。”
“并且听说。你以前刚到国子监的时候还在家中制盐,贩盐给都转运司,这些该不会都是你制盐用的吧?那是该说你不务正业,还是说你就喜欢低贱的商贾之道?”
他的言辞愈发激进,语气也逐渐刻薄起来。
刘杰不为别的,就是想证明苏策不如自己。
他从小到大,不论是在什么地方都被人称为天才。从开蒙读书,到后来高中进士,一路上没受过什么挫折。
加之父亲在朝中步步高升,一直坐到了天下百官之首的位置上,更是给他遮风挡雨,提供了数不清的便利,旁人就更不敢说半句忤逆他的话了。
在他心里,下面的庶民就该乖乖的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