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高县是整个福建市舶司中相当富庶的县了,其余县的税收还远远不到七千两。”
朱厚照追问道:
“那为何本宫先前看南直隶郎溪县一年便收粮十一余万包,折银子三万多两?”
叶淇解释道:
“南粤之地不比直隶富庶,土地贫瘠,况且常有倭寇侵扰,百姓自然种地困难。”
朱厚照脸色愈发难看。
“那征粮多少?”
叶淇从善如流的飞快对答道:
“不足四万包。”
“怎么那么少!那夏税麦呢?”
“两千一百余石。”
“其余杂税,像绢呢?”
“南粤沿海不产绢。”
“......”
朱厚照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那可是自己即将要开海的地方啊!
如此贫瘠,要啥啥没有,还开个屁?
指望洋人来了买石头吗?
他忽然感觉开海一事,任重而道远。
若是最后效果不好,影响的不只是自己的面子。
更是父皇的声誉。
他在自己受非议的时候,力排众议,更是联合刘健顶住群臣的口诛笔伐。
这才讨来一个开海的机会。
现如今,眼见着失败的阴影就要笼罩下来。
朱厚照如何能够不心痛?
“拿账本来!”
“都瞧好了,本宫只示范一次!”
话音落下。
众人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其实谁都没有指望朱厚照有什么好办法。
他们在户部待了半辈子,都是经验老道的臣子。
深谙算学一道。
可当看见朱厚照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一个表格的时候。
众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此法,名叫借贷记账法。”
“左为借,即为入。”
“右为贷,即为出。”
“两者一一对应,每笔账都不可独立,要形成流水。”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把‘流’往何处记下来。”
朱厚照原封不动的把苏策的话复述了一遍。
所有人都是瞩目于此。
他们可不是赵康,一个随便找来的账房先生。
都是经过科举,一步步爬上来的。
更是历经数次考核,才留在户部,这个大明核心的位置,运算着整个帝国的血液。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借贷记账法”的作用。
渐渐地。
叶淇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殿下如何想出来的?”
“奇才啊!”
精通儒学,可称天才,大才。
但算学不入流,只能成为奇才。
尽管如此,从精通算学的叶淇嘴里说出来,也是极为有分量的夸奖了。
可朱厚照却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些数字带来的震撼中。
他从未想过远在天涯海角的百姓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朱厚照本以为直隶的百姓就已经够穷了。
西山每日几十文都可以招来大把工人。
可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看见了。
看见了最底层的百姓。
究竟有多苦!
而每一份田税的背后,都是数不清的农人一年的辛劳。
朱厚照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父皇,之前是儿臣不懂事,待会就让儿臣在这里陪户部的大臣们厘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