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言多,失了分寸,很快换了话题。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后院。
炼盐的锅早已经被收起来了,换上种了点不知名的花草。
原先的绿萝也青葱茂盛,长势喜人。
全部都打理的很整齐有致。
“老苏,你之前说那么多治国的法子,要真进宫去当官就好了。”
他看似没心没肺,皮糙肉厚,不过自从参政开始,就有点忧心了。
“能像打理这些花草一样,打理打理百官。”
“让那帮子只知道空谈的文官都闭上嘴。”
“仅此这一条,就是大功一件了。”
朱厚照已经深刻的讨教过文官们的嘴皮子。
不管是要做什么,总有几个自诩忠臣的文官来劝谏。
搞得他烦心不已。
“盐糖虽能赚钱,终究是商贾之道。”
“不长久啊不长久。”
朱厚照绷着小脸,一场朝辩让他失去了很多快乐。
其中就有曾经无知无畏的快乐。
苏策抬了抬眉。
赚银子不香吗?
如果不满意,就是是赚的太少了。
“什么是长久,什么是不长久?”
“在你看来,莫非只有征战沙场才是一劳永逸的事吗?”
朱厚照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那还用说吗?”
“打的他服了,打得他怕了,打得他心惊胆战,肝胆俱裂,提起名字就发抖,到时候就不敢了!”
“一个劲的好说好商量,什么都按规矩来,就是让事情变复杂。”
“不管是父亲,还是你,总说什么治大国若烹小鲜。”
“我就闹不明白,怎么就像烹小鲜了?”
“难不成猛火快炒,就做不出来菜了吗?”
快刀斩乱麻,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
如果说治国是象棋,那朱厚照就是横冲直撞的车。
压根不会去想,为什么将帅只能在田字格中待着。
也不会去想,为什么向前一步的是卒子,能斜着走的就叫士。
苏策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给他像往常一样,继续循循善诱。
“既然你提到这句话了,那我就来给你讲讲。”
“当初老子在骑牛西出函谷关前,曾言‘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这两句话是互相呼应的。”
“百姓到了积怨已深的时候,再顺理成章,试行改革,才会感恩戴德。”
“战事到了非起不可的时候,再名正言顺,出正义之师,才能得民心,顺民意。”
“选大臣到了他低谷的时候,再顺其自然,出手提携,才能事半功倍,收拢人心。”
“这世间哪件事是人强求来的?”
“真正有能耐的人,要学会顺势而为,借势而起。”
“做官,哪怕做皇帝也是如此,看似无为,实则顺势,融策令于民意无形之中。”
苏策说的口干,喝了口水。
朱厚照听的入神,轻轻皱眉:“你继续说。”
往日都是泡茶,今日也是喝腻了,苏策随便加了少许白糖和陈皮,喝点养生的。
“这就如同你说要皇帝快刀斩乱麻一样,都是乱了时机。”
“皇帝是痛快了,可别人会怎么想?”
“说他昏庸,说他无能,还是说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最后让身边人都畏惧他,远离他,这才满意吗?”
《资治通鉴》有云: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君子怀德而不畏威。
朱厚照这般的想法,只能治小人,而远了贤臣。
真正的能人志士,一定是被贤明和品德所吸引。
绝非威逼利诱可以得来的。
朱厚照愁眉苦脸,听了一通,倒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问题了。
可却找不到法子,只能一个劲的发愁。
“那你说,东南战事频发,打又打不过,跑又不能跑,该怎么办?”
苏策笑笑,隐约有深意。
指着桌上的一罐子白糖,说道:
“靠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