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尽管说。”张大发端正地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求问你女儿的学业前程，可是现在，你最应该做的是保住这孩子的命。”
张大发被这话惊得脸色顿时青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巫芋接下去的话，连坐在一旁的王天灵都不由得惊吓出一身冷汗。
“大女儿从小成绩优秀，考上了京都的大学，却可惜在大四遭遇车祸，卧床两年后离世；二女儿读了个本地研究生，嫁给了一位体育老师，却在怀孕六月后被家暴丧命；三女儿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因目睹未婚夫出轨，在结婚前夜跳楼自杀了；这是曾经生活在张老板前妻身边的三个女儿的命运，如今，张老板担心唯一养在自己身边的四女儿再出意外，所以您求问的不是四女儿的学业，而是四女儿的命途。”
这是连王天灵也不知道的内情。
张老板十五年前就和前妻离了婚，婚后没有再娶，自己赚的钱大半都花在了前妻和三个前妻抚养的女儿身上。可是谁也没想到，物质无忧的生活并没有带来人生无忧的命运，三个女儿的相继离世给张老板造成无法言说的沉重打击。前妻虽然也没再婚，但是身边男人不断，张老板是个要脸面的人，所以这十五年来几乎从未和外人提及过自己的家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没跟人说过这些。”张大发浮肿的脸上流下两行浊泪。
“张哥，我们是来帮你的。”王天灵的心也跟着沉了又沉，没想到平时看着仁善宽厚的老大哥居然有如此辛酸的家事。
张大发抬手搓了把脸，“二女儿没的时候我就在老家找人算过，说是我张家祖坟位置不好，需要迁坟改风水。我都一一照做了，可是没两年，三女儿也没了。现在只剩老四一个，我是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巫芋今天穿了件长袖的黑色帽衫，小小一只坐在长条木椅上，却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定感。“张老板若是信得过我们，一会儿我们跟你女儿谈谈。您不用回避，但是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阻止。”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雀雀这孩子最近半年跟换了个人似的，上个月原本约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谁想路上等红灯时她推开车门撒腿就跑，现在一回想她在那辆紧急刹住的大卡车车轮下摔倒的样子，我这胸口就憋闷得生疼。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张大发的眼圈通红，拼命忍着眼泪没有落下。
别看张大发其貌不扬，可是四女儿却生得一副英气模样，鼻梁高挺，浓眉冷眼，一头利落的露耳短发，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迈步进来的瞬间却有距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雀雀回来啦，吃饭了没有？”张大发见女儿进门，立刻露出笑脸。
“吃了，找我有事？”张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家里来了客人，想见见你。”张大发起身，好歹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我有什么好见的。”张雀先撩起眼皮看了眼王天灵，随之左唇角便牵起一个不甚明了的弧度。
王天灵手中轻摇折扇，心道眼前的小姑娘还真是个带刺儿的，他的穿着打扮还从没被人如此不待见过。
“在下王天灵，这位是巫姐姐……”
“有话直说，什么事儿？”
王天灵打好腹稿的开场白刚起头，就被小姑娘“咔嚓”切断了。
“啊……”王天灵觉得这姑娘回家前怕是刚吃完枪药。
“那我们就先聊聊，你大姐的意外、你二姐的遭遇、你三姐的抑郁是不是真如你母亲所说的罪在他人，需要血债血偿。”
巫芋的话一出口，对面的父女二人立刻瞪圆了眼睛，只是张大发眼里的全是惊讶，而张雀眼里除了惊讶还有无法掩饰的愤怒的凶光。
“你大姐在车祸前五分钟接到你母亲让她周末回家跟男友的儿子相亲的电话，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你母亲说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就让男友的儿子到学校去找她，然后生米煮成熟饭，你大姐就是在这通电话后闯了红灯，死在了车轮之下；而你二姐的婚姻是你母亲得了对方安排你舅舅当上副厂长的交易，你母亲一早就知道对方因暴力殴打前女友进过拘留所，却故意隐瞒真相强行作主让你二姐结了这个婚；至于你三姐，小时候因为不能满足你母亲的意愿而多次被关进地下室，最长两天滴水未进。长大后被同学霸凌却逼着他低头跟对方道歉，只因对方是某局长的孙子，之后你三姐在学校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谁都可以欺到她头上去，就连社会的混混都可以当街拦下她羞辱三分，而你母亲，从来都是让你三姐低头道歉，在你三姐自杀的前两天，你母亲竟然让她跪在侵犯她的混账面前求饶，求对方不要将被侵犯的事情宣扬出去，说是对你三姐的名声不好，你三姐自杀不仅是对那些欺凌她的人无力抵抗更是为你母亲深深的绝望；而在半个月前，你母亲亲口对你说，你们姐妹都受了张家诅咒的牵累，你也无法逃脱张家女儿横死的命运，那么不如在临死前为你的三个姐姐报仇，让那些害过你姐姐的家人们血债血偿。”
张大发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发抖，正要怒喝而起，却被巫芋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动作。
巫芋收回目光继续对着张雀道：“你以为你母亲真的希望你为三个姐姐报仇吗？无论是导致你大姐车祸身亡的肇事司机还是致你二姐家暴身亡之人，他们都已得到法律相应的制裁。而你若再寻其家人报复回去，别说以你的能力能不能够做到，即使做到了，你又将身在何处？尤其你母亲让你去找那些社会混混的麻烦，你确定你能够按你母亲的授意达成所愿？你确定这不是死路一条？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到底是爱你，还是想彻底毁了你？”
比起张大发的怒形于色，张雀看上去冷静得多。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胡说八道，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哦……不过是想从我爸这里骗钱。”
关于三个姐姐的事，张雀显然不相信巫芋所说的一切。可是关于母亲对自己讲过的话，却是每字每句都不差，当时只有母女二人在场，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