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不断哭喊着:“帮帮我!求你,我求你了,许婉,帮帮我……”
许婉心下不忍,上前握住了齐俪鸢冰凉的手心,可她的手劲十分大,执念异常,很快就将自己的手腕勒出红印来。
尽管有些疼痛,可许婉未曾放开齐俪鸢的手,她蹲跪下来,看着她哀求的脸,出声安抚道:“好,我答应你,让他们放你回去!”
齐俪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忍耐得十分痛苦又万分复杂,她一面流着泪,一面哑着嗓音请求道:“我不想这般模样回去,许婉,你帮我找件红色衣裙来,还要配饰,我要大大方方、干干净净地回去,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是齐国的公主……”
她最后这句话像是提醒自己一般,纵使她此时沦为敌国阶下囚,一朝落魄,可等她一回到齐国故土,她齐俪鸢还是齐国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尊贵非凡,无人可比。
许婉知道她爱美,不愿被自己国家的百姓看到她这副落魄模样,想维护她最后仅剩的自尊心。
齐俪鸢一向高傲自持,许婉不愿意破坏这位天之骄女最后的体面,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还有呢?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其他要求?我都帮你!”
齐俪鸢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渐渐松开了抓住许婉的手,眼眸越发暗淡,神情颓然。
沉默许久后,她突然抬起头来,目露期待地问道:“有没有杏子?我突然想吃杏子……”
许婉有些懵然,此时已经八月中旬,入秋了,早过了杏子成熟收获的季节。
可见她眼神执着恳切,不忍拒绝,为难道:“杏子?我会去帮你去找,但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罢了……”
齐俪鸢失落地摇了摇头,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中,自嘲般弯唇一笑,自顾自地说道:“我只记得杏花是三四月份的,从前,每逢杏花的花期,他总会带我去看杏花。他凡事都哄着我、顺着我,以我为先,百倍呵护!我还笑他没有男子气概,哈哈哈……”
齐俪鸢神情越发失落,脸上还在大声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她盯着地面,惋惜地喃喃自语道:“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太迟了,就像破镜不能重圆……沈晟,我好想回到过去,回到从前和你一起在崎眠山的皇家别苑里再看一次杏花雨,我真的好后悔,我为什么没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齐俪鸢与沈晟的爱终究抱有缺憾,人无法回到过去弥补错误和遗憾。要是以从前的心智和阅历来处事,再走一遭,或许结局也是如此,令人惋惜。
许婉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关押齐俪鸢的营帐出来的,她哭得失魂落魄,黯然销魂,倒把守候在门外的墨青吓了一跳。
墨青立即掀开帘子朝里面查看,见齐俪鸢亦是在笼内哭得伤心摧肝,应是没有对许婉的身体有所损害,又急急忙忙追上许婉,一路跟着她,护送着回了陛下的营帐。
许婉仿佛是观看了一场动人的爱情电影,悲伤的故事结局不免触人心弦,令人潸然泪下。
难过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心间,久久不能散去。哭着哭着,她渐渐感到身子的困乏,便趴在凌之憬的床榻上无声流泪,静悄悄闭眼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应是凌之憬在和属下论事,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盖着他的玄纹大衣,那凌之憬应该是回来过一会了,见她昏睡着,便没有唤醒她。
许婉眨眨酸痛的眼睛,揉了揉红肿的眼皮,方才的复杂思绪又再次堵住胸口,心中总感觉闷闷的,不透气。
等会她还要向凌之憬替齐俪鸢求情,放她回去。
许婉心中记挂着这件事,又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外边的动静,耐心等待着凌之憬将事情处理好后赶紧进来,她也有要紧事要和他商议。
“陛下,微臣夜观天象,见东方苍龙星宿运行轨迹隐隐渐缓,而南方朱雀七宿星光辉渐暗,独不见鸾凤之高翔,乃集大皇之野。此异象,恐半月内时局将再次有所变动。”
“此话何解?”
“古语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微臣担其职,自会为陛下排忧解难!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应使朱雀安好,则苍龙无碍。微臣自会潜心研究天象,时刻关注北斗北的紫薇恒,若是其星左右环列,呈翎卫之象,则相安无事。但若否,则需提前做好准备,届时微臣会再次提醒陛下,及时调整对策,以应对天降异象……”
“嗯。那你这几日辛苦了,多做好准备,以防突变……”
……
许婉听着两人的对话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她听不明白,越发感觉说话那人神神叨叨的,没想到凌之憬还相信这些。
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专门负责的研究天象官员来为君王服务,这么“先进”,她倒是长见识了。
凌之憬交代完事情后,便进屋来。
许婉一听到动静,立即从榻上爬下来,出去外厅迎上前,好奇问道:“方才和你说话那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他神神叨叨的,不太正经,他办事靠谱吗?感觉太奇怪了,你怎么会信这些……”
凌之憬被她狐疑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拉过她的手,走到屏风前,回道:“那人是太史局的司天监魏巍,此人颇有本事,占星卜相在朝中无人能及,此次行军作战,他也给出极准确的天象信息,助大军获胜,是我朝能人,可不容小觑!”
“哦……”
许婉默默颔首,不管他是干啥的,能帮上凌之憬的忙就行,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急忙说道:“对了,我要和你说,齐俪鸢她愿意回去的,我已经答应她了,会让她返回齐国,我们就放她走吧!”
凌之憬沉着脸色,闷不做声,他拉着许婉走到榻边坐下,一脸的权衡思量。
此事,他已经听墨青禀报过,她们二人的对话,只字不露。可他还要再细细琢磨放齐俪鸢回去的利弊,权衡左右,以及齐俪鸢让许婉答应她的那些请求中是否存有恶意。
他所做出的任何决定,凡事不可轻率。他绝对不能给许婉和靖国平白招惹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