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睹物思人,神情愈发落寞,她看着那破损的天青色玉镯,不由地喃喃自语道:“阿远,对不起……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永远欠你,亦不会忘记你。我们是朋友,也是一辈子的亲人……”
凌之憬一进屋,便看到此番景象:许婉红着眼眶,望着姜怀远送她的那只玉镯,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伤心不已。自然也听到许婉方才的那番话,为姜怀远动情动容之至,她竟还是如此地放不下他,难以忘记……
许婉感觉到有人影朝自己接近,转过头来一看,唤道:“阿憬……”
她下意识地抬手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伤心脆弱的模样,也是怕他担心。转而脸上强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之憬不做声,慢慢走到她面前,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眼底深沉,试探性地缓缓开口道:“我听宫人说,今日齐俪鸢在长廊冒犯了你……”
他下午便听到了宫人的回禀,她们二人说的内容都是从前的往事,后来,许婉还给了齐俪鸢一记耳光。
他倒想听听许婉此时的看法,若是需要替她出气,他立即派人去将齐俪鸢绑来认错……
而许婉她却不想再提今日之事了,毕竟在那件事情上,她自己也确实有过错。
齐俪鸢天性霸道,说话又咄咄逼人,可她有今日这般局面,却也实属无辜。一朝天之骄女沦为两国外交谈判的可怜牺牲品,她心底有不甘和怨恨,许婉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也不想再去和她纠缠了。
静默许久后,许婉抬眼看向凌之憬,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只是小吵了一架,我和她从前见过几次面,也算旧识。今日闹得不欢而散……我也不想再提了!”
许婉的刻意回避,越发让凌之憬认定了姜怀远在她心里的份量重要之至。
他仔细打量着许婉的神色,苦闷又忧愁,只好将今日的事作罢,闷闷颔首道:“嗯。”
凌之憬抬手抚上许婉委屈的脸颊,又被她将手扒拉下来,握住。
她眼里十分期待地问道:“阿憬,我在湖州时曾写了一封信寄给柔姐姐,不知现在可有消息?”
凌之憬一怔,眼神闪动了一瞬,干涩的喉咙顿了顿,慢慢答道:“未曾……”
许婉的脸色瞬间变得失落,有些气馁,又抬起头来问道:“那你可有法子知道燕京城内的消息?姜家或者柔姐姐的夫家张府?”
凌之憬愣愣看着她,眼眸里的异样情绪持续涌动着,面露难色地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许婉彻底死心,坐下桌边的凳子,烦躁地扶额思考着,连凌之憬都弄不到消息,她又怎么能知道姜家的情况呢?
现下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焦急又烦躁,甚至有些发慌。自阿远逝世后,到底事情后来是如何发展,她一概不知……
还有,齐俪鸢为何说燕京城内的云韶坊是靖国安置的奸细窝点?云韶坊内当时也有楚筱媚,至于楚筱媚要刺杀太子一事,她也是误打误撞才一路跟着去国舅府的。
其中众多的误会和巧合,她确实也难以辩解。
凌之憬见许婉想得烦躁不安,便上前安慰道:“婉婉,若有心底难处,你大可以说出来,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许婉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得脑子都要炸了,心里焦急又痛苦,干脆一下子趴在桌子上,摆摆手,闷闷道:“我没事……”
凌之憬扶住她的肩,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低声问道:“真的吗?不想和我说吗?”
许婉心底正发慌,可凌之憬又帮不上她,说了也是白白让两个人徒增烦恼。此刻只想一个人静心想想,让自己的情绪消停下来就好了。
她趴在自己胳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敷衍道:“我想一个人呆会……”
凌之憬无言再劝,只会收回自己的手,渐渐握成拳,淡淡回道:“好。”
他便起身,出了承明殿。
许婉想了一晚上关于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最后总结今日生气原因:全怪今天遇到了齐俪鸢,还跟她长篇大论那么多,破坏掉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好心情。
凌之憬最近也因太后过世而心情低落,他还忙着交接西南侯统管在扬洲十三郡的三十万铁骑兵权的事。
而西南侯司海鹏本就是太子凌不疑的亲舅舅,自然与太子同一阵营,互为一党。若是能解决掉西南侯这个大患,那凌之憬日后对凌不疑动起手来,才能毫无顾忌,一击即中。
许婉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凌之憬说的对,人生本就是不可掌控的一场冒险。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也不必为将来的忧愁烦恼,得抓住当下。
一个人的在世间的逝去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姜怀远,还有太奶奶,他们都是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人,她自然不会忘记他们。今后带着他们曾给予的爱和关怀,充满希望地活下去,痛痛快快地过完自己的余生。
况且此行她也不孤单,身边还有一直爱着她的凌之憬。
对了,怎么到二更天了,凌之憬还没有回来?
许婉走出宫殿,问了守候在门口的两名宫人关于凌之憬的去向,两个宫人皆答不知。
许婉猜测也许他还在英华殿内办公事,便没去找他。想着凌之憬他肯定会回来的,不然他还能上哪去。
她今日虽然还未用过晚膳,但现在倒也不饿,只是连着好些天的早起,觉没睡够,身子困乏,回殿内洗漱后,便熄灯安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