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了午时,终于有人来认罪了。
外头慎刑司的领事宦官来请凌之憬出去,回禀道:“殿下,方才来了个御花园里负责洒扫的宫人招认了谋害许婉姑娘落水的全部罪状,现下人已被扣在前堂内,正等候殿下发落。”
凌之憬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十分强大阴森,令人深感窒息恐惧,他一出去,刚走到来认罪的小太监面前,他人便被吓得抖如筛糠,立即跪地磕头认罪,说道:“都是小人干的,是奴才不小心误认了人,这才将许婉姑娘推入池中,求殿下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该死……”
凌之憬居高临下,站太监身前不屑地睥睨着他,冷声问道:“受何人指使?”
那太监闻言一愣,还以为自己说漏了嘴,紧张地直哆嗦着身板又把方才的话术重复一遍,说道:“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不小心误认了人,这才把许婉姑娘推入池中,都是小人的错……”
那太监还在疯狂磕头认罪,求饶认错的话音未尽便被凌之憬一脚踹开,身子重重地往后面地上倒去。
那太监惊恐万分,整个人被吓得魂不附体,又听到二殿下对他的发落。
“来人,将此刁奴拖入后园池中,只叫他喝完池中的污水,便可自证其清白!”
那太监一听立即被吓傻在原地,本还想上前抱住凌之憬的裤腿再次求饶开恩,可一下便被身后的慎刑司宫人牢牢压住手脚,他只得悲惨地呼救道:“二殿下饶命!求二殿下饶奴才狗命!奴才求……”
话音未落,凌之憬抬手一挥,那太监就被两旁的宫人堵住嘴,拖押着身子提到外边去。
来认罪的太监面如死灰,他一想到后园里那渊深发绿的一大池子水,前面便已然没有生路可寻。他也是被逼无奈啊,做了旁人的替罪羊……
凌之憬看了眼跪在外头的其余宫人,严声喝道:“传本宫亲令,今日若是再揪不出凶手,昨日见过许婉姑娘的所有宫人,皆交由慎刑司严厉重罚!”
他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许婉昏迷还未苏醒,自己也找不到残害她的凶手,真是没用!
凌之憬突然自嘲般地在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容,底下的宫人见此更是胆战心惊,噤若寒蝉,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也不敢再触这大“霉头”,给自己招惹祸事。
凌之憬突然又厌恶了这个生长他、养育他的地方,这偌大的皇宫不仅夺走了他母亲的生命,今日连他最心爱的人也几乎命丧于此。
皇宫,天下间最奢华尊贵无比的存在,可现在却让他觉得这个地方仿佛是一个冰冷又噬血的魔窟。人人皆是披着兽形面具的獠牙魔鬼,人人都要害人,每一张面孔都让他恶心。
他憎恶身边的每一个虚假、表里不一的人,全都是为了争夺个人利益而不择手段,非得斗个你死我活。宫中的害人算计永无休止!
凌之憬看着台下恐惧着自己卑微又胆怯的宫人们,一个个都畏惧他的权势,都害怕他降责于自身,怕得罪他,却又一个个的都不敢说实话,存心欺瞒……
他蓦然间大笑起来,面目狰狞,形状疯魔,宫人们神色一惊,立即俯身跪地,不敢直视他。
凌之憬却又脸色一变,目光怒视众人,他暴怒拂袖,大声喝道:“滚出去!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滚啊!”
他猛地将身旁的桌案一掀,桌案上的所有东西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底下的宫人更是被吓得惊慌失色,四处逃窜,他们不敢再待在凌之憬的视线底下,生怕被这吃人的暴君盯上后,丧失无辜小命。
宫人全部被赶走,一时间内整个宫殿突然又安静下来,静寂一片。
凌之憬尽力在平复胸膛的怒火,克制住急躁愤怒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后,又转身进内室去看望许婉。
他走到许婉床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眼底痴迷又痛苦,十分偏执。许久后,又轻颤着身子,抬起手来抚摸她苍白的脸颊,滑过她往日粉润的唇畔,此时却是透白干涸,毫无生色。
有今日这般局面,全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凌之憬深邃的眼眸里陡然落下两行清泪来,他赤诚又卑微地双膝跪在许婉床前,握住她的冰冷无力的手,自言自语道:“婉婉,是我不好,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痛下决心般地柔声道,“婉婉,你别怕,有我呢!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这就带你回家,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凌之憬心里此时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要带许婉逃离伤害过她的魔窟,她不喜欢这里,他要保护她,要带她走……
他慢慢站起身,弯下腰来,掀开被角,作势要将她抱起。
“住手!”
一道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从门口传来。
太后方才听到了宫人的回禀,立即被穗心搀扶着赶来,只怕凌之憬发了疯,又要干出什么蠢事来。果不其然,她一进屋便看到凌之憬要抱走许婉,便立即出声制止,又接着急声说道:“小憬,你要带这丫头去何处?”
凌之憬将许婉抱起,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并未放手,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便互为一体的另一半,是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心爱之物,誓死不放。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太后,颤声说道:“太奶奶,这宫里脏,她不喜欢这里,孙儿要带她回去……”
太后闻言,情绪一瞬间被他的话语所刺激到,激动得一把捏紧了穗心扶着她的手,神情亦为之动容,肃声劝道:“哀家问你,你这案子还查不查了?害许婉丫头溺水的凶手,你也不抓了吗?啊?!”
太后又急切地朝前走了两步,稳声劝道:“婉丫头现在还未醒,身子虚弱,你要带她去何处?宫里的太医署里有那么多太医,自然会医治好你的许婉丫头,你又何必再折腾她的身子,把时间耽搁在路上,来回奔波……虽说这宫里头不算干净,可害她的凶手必定还在宫里,你若此刻出宫去,又让那人侥幸逃脱,免于责罚,岂非不值!再说了,我老婆子也还没死呢!就在哀家眼皮子底下,步寿宫内,那害人的凶手必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哀家倒想看看,究竟是谁敢来害哀家的婉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