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越是静谧,稍有声响,这动静越是会被无限放大,人的感官也越发灵敏,似乎可以察觉到一切事物的细微变化。
长夜漫漫,深夜寂寥,这样的光景甚至会让人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和莫名的恐惧。
玉臂一展,滑过他如温玉般的脸颊,指尖来回摩挲着他的耳朵和脖颈。
片刻后,指腹蓦然插入他的发间,轻轻按压着,好叫他也能体会到自己此刻的感受。
半晌后,帐外的烛光被寒风吹拂,烛芯火苗一蹿,星火子一点一点跳跃着,闪烁着,燃烧着,灼灼绽放,昏黄的光影一幕幕倒映在如丝绸般光滑的垂地帐帘上静静摇晃。
不知怎的,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琵琶行》中的诗句,“……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全诗默背完,身体也疲乏得沉重不堪,快要睡去,思绪也渐渐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婉睡睡醒醒,恍惚间睁眼瞥去,竟看到(和谐)……
顿时气极,哑着嗓音说道:“你够了……”
凌之憬见她醒了,又低下头来亲吻她的红唇,还贴心地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低着嗓音说道:“小乖,你先睡……”
许婉不争气的眼泪瞬间便出来了,哭哑道:“我要死了……”
她好累,似乎连骨头也变酥软了。
一股旖旎的怪异气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四处飘荡于房里每一个角落,闷闷的,久久不能散去……
天色无常,风云变幻间,天空中突然下起细雨来。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窗外的春雨下下停停,风雨无情吹打着庭院里的竹林和后园那几株梨花树,竹影摇摇晃晃,树叶也一同沙沙作响,无边落叶和洁白花瓣萧萧簌簌地落在地上,融进泥土里。
也不知明日是否还能见到那棵梨树绽放骨朵满枝头簇拥洁白的多姿光景了。
斜风携细雨来势汹汹,绵绵不绝,不知这场风雨是灌溉了树木的土壤,还是摧残了它枝头娇嫩的花蕊。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骤雨初歇,高楼屋檐上积攒的雨水沿着瓦片直直滑下落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搅人清梦。
许婉不是被屋外的水声吵醒,便是被(和谐)……气急骂了他好几句“王八蛋”。
外头的雨势都慢慢停歇了,这场动人的剧幕才迟迟落下。
一刻后,凌之憬去取了热水来给两人擦拭身子,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烧的热水,还是又惊动了半夜熟睡的仆人们才弄来的。
重新换了一套干净清香的床单和被褥后,许婉终于可以被他拥着安安心心入睡。
今夜,绝对是许婉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冲动、最草率,也是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她骂骂咧咧一晚上,又气气哼哼发了好多火,喉咙干哑渴水,身体又十分疲乏困倦,各种撒娇和耍泼都不好使,最后只能由凌之憬来做出决定。
不过,凌之憬的前胸和后背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抓了好多红印,肩头上也被她怒极了恶狠狠地咬出几排整齐的牙印来,倒也叫他不得好过。
得亏是许婉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她时常将自己的指甲修剪得短平而整齐,手脚都干干净净的,不然,高低两下就要给他挠破皮,冒出血丝来。
而许婉自个也没好到哪去,她的四肢就像是被人强行拆分成散装零件后虚虚掩在一起的,松松垮垮,连抬手的半点力气也没有。
此战,胜负已分,许婉败矣!
————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后,凌之憬便在卯时准时醒来,精神焕发,半点也瞧不出熬了夜后睡不够的困倦样子。
于他而言,昨夜是极致的美好。
他微微支起半个身子看了看怀中的小美人,她还在沉沉睡着,脸色潮红,昨晚真是折腾坏她了。
见她小嘴还微微撅着,睡得不是很安稳,他便抬手将她耳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轻轻拨开,在她脸颊上献上一吻作为安抚。
许婉立即蹙眉,习惯性地抬起无力的手掌来,作势就要打过去。凌之憬一下握住她的手,又将她手臂慢慢放回被子里,过会,起身穿衣洗漱。
等他收拾好自己,衣冠齐整,将要下楼出门时,又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瞧了她一眼。
只见许婉脸色虾红,眉头不自觉地蹙着,神色看着很不自然,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凌之憬立即俯下身子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温热但并没有发烧。
许婉感受到他冰凉的手心覆在自己脸上,立马哼哼唧唧地委屈道:“哼嗯~我难受……”
凌之憬神色一惊,紧张问道:“难受!?婉婉,可是身子哪里不大舒服?”
他又将许婉的身子翻过来面对自己,扶住她的小脸,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许婉闭着眼,一脸难受地哼唧道:“肚子……”
“肚子?”
凌之憬立即将手伸进被子,覆在她腹部上,问道,“是这里难受吗?”
“嗯……”许婉回道。
凌之憬蹙着眉心,担忧地想了想,看着她红彤彤的异常脸颊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说道:“我去请大夫!”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许婉立即微微睁眼,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闷闷道:“不用……我小腹酸胀,应该是要来月信了。”
凌之憬看着她难受又憔悴的小脸,心乱如麻,说道:“那我让下人给你炖些补品?”
许婉可怜巴巴地睁眼看着他,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大姨妈的造访,底下湿润一片,也不好叫别人来帮自己清理,只好求他:“我要换衣,你抱我去净房。”
凌之憬闻言掀开被子,弯腰将她抱起,目光一扫,便恰好看到了床单上的那团鲜红污迹,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