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又不好在此地跟他算账，思量片刻后，闷闷地怒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说罢，没等他反应，立即从床上下来穿鞋，怒气冲冲地拿了外衣胡乱套上，自顾往屋外走去。
一出去，便看到高允淮在她房门口把守，许婉现下心里还气愤着，只和他对视一眼便下了楼去。
客栈外还停着一辆低调又奢华的高架马车，六名暗纹绣衣带刀护卫在一旁站得直挺挺地守候着。
此时已经入夜，估摸着子时三刻左右，街道上鲜少有车辆人流经过，街上住客皆已入睡，倒是十分安静。
街道两旁高高低低又稀稀疏疏的灯笼投射出昏黄不明的光线，寂寥地照耀着空寂冷清的街巷，四周都静悄悄的，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外面的气温比屋内低多了，一阵冷风吹过，倒是让许婉憋闷又浆糊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她心里思量着：两人就算是分手，也该把话说清楚，问个明白，把这段感情完完整整做个了结，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思及此，许婉心中顿时又多了些分寸。
见凌之憬很快就跟着出来了，她抬眼看着他那双捉摸不透的深邃眼眸，心中思绪万千，紧张得捏了捏手心，清声问道：“我问你，我落入水中后，你有没有找过我？”
她的眼神十分恳切，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仔细观察着他脸色神情的变化。只是心里还是不由期盼着，她不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有，自从你不慎落入水中，我后来有派人沿着梦川河下游一路仔细搜查，但都一无所获，也不知你究竟去了何处……”
凌之憬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着，尾音微微发颤。她的问话一瞬间又把自己带回从前那段找不到她心中极度焦急、快发疯的日子。
他忍不住颤着声音问道：“你后来，被水流带去了何处？我竟找不到你……”
许婉听到他说他找过自己，心里顿时有了些安慰和踏实。她后来被水流带去了哪？她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她病得快死了，还是一条大狼狗将她从河边救了回来。
许婉无言，只得对着凌之憬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外边的气温着实有些冷，许婉的身子很快就受不住了，她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病入膏肓且无人救治的日子，肩膀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凌之憬见她身子被冻得发抖，立即将自己的黑狐大氅解下，走上前披盖住许婉单薄的身子，想要拥住她。
许婉和他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推开了他送上前的怀抱和大氅。她不想失去理智，更不要轻易接受他突如其来的“暧昧和好意”，她心中尚且存有许多疑问，此时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
她故作镇定地平静下来，冷漠地说道：“我还有话问你！”
凌之憬蹙起了眉，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与自己生分，急声道：“那你先把衣服披上！”
他手里还举着大衣，一面暗示着她把大氅披上，她的身子明明都冻得发抖了。
许婉微微摇了摇头，固执地以示拒绝，他们的话还没说清楚，她讨厌这样亲密的行为。
重新理清自己的思路看着他，质问道：“你前面既然找我了，那现在为何还要勾搭别的女人？”
凌之憬疑问道：“什么？”
他何时勾搭上别的女人了？
他脑中迅速思考为何许婉会这样问……
在今夜子时，高允淮期期艾艾地向他禀告了白日的事，午间时候允淮他见到了许婉和一胡人打扮的男子潜入国公府，他在府外追上二人后，许婉竟然说她不想见他，还求允淮说今日此事绝不能告诉他。
他听闻此事后，即刻让高允淮带路来客栈寻她，还没等问她落水后如何逃脱，便见她一脸怒气地质问自己，为何勾搭别的女子？
许婉是昨日到的朝都，那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在国公府赴宴……
女子？
凌之憬猜测问道：“你说的可是今日在国公府与我一同参宴的女子，骆瑶？”
许婉不知道骆瑶是谁，只是见他已经承认了他和那女子相识，他们还那般亲密，还摸她的头发，他的身边总是会有人来代替自己陪着他……
许婉冷笑着扬起下巴，嘲讽般地气“呵”一声，身体上的冷意远不及心底的彻寒，她的心此刻已拔凉一片，冷冻成川了。
往事不堪回首，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气愤着问道：“慕晏殊……你说过你只爱我一人的，那现在为何又要骗我？”
许婉的眼睫被滚烫的泪水浸湿，视线几度朦胧，大滴大滴地落下，心中的情绪也瞬间崩溃。只为他哭这一次，最后一次，全当是祭奠他们逝去的美好的曾经。
许婉见他要开口反驳，心碎地摇着头，崩溃着大声喝叫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
她高昂的语调渐渐衰弱，像只受伤的小兽发出脆弱的呜咽，可怜又倔强。
她一想到自己因为他而受过的这一路苦难和委屈，就忍不住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他听，她为他付出了极高的代价，连自个小命也差点保不住了。
“慕晏殊，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我死在梦川河了！你便不等我了……罢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我之间不过残云断雨，是我太傻，还在苦苦等着你来寻我，盼着我们能有以后……”
她一面苦笑着看着他，一面眼泪愈发止不住地往外流下，继续诉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了，差一点！可我还在想着，再见你一面……”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比起死亡，她更恐惧的是再也见不到他，她就是这般如此的痴恋他……
凌之憬见许婉又哭又笑，她整个人的情绪已然崩溃，许婉每痛一分，他的心就跟着痛一寸，甚至更多。
他想和她一道分担着这痛苦，不由地默默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显露，好看的眉头也被紧紧地愁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