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梨花街巷很是整洁安静,下了马车,林夏蓉便急忙拉着许婉跑在前头,给她介绍着这间院子。
给他们暂住的院子不大不小,很是温馨。门后两侧便是茅房和马厩,穿过庭院,前面是正屋和两侧长长的偏房,其中一处偏房用作厨房,里边灶台、木炭、储备米粮、碗筷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而对面的侧房可用作临时客房,亦是让高允淮在此居住休息。
院中设有地下水井,旁边还种了一棵梨花树,此树枝干很是高大,挺拔矗立。若等到立春时节,万物复苏,气温回暖,那这颗梨树必定绽放一院清白,清雅香气飘荡方圆数十里。
许婉看了很是喜欢这棵大树,对这个小院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
进了正屋,许婉便笑不出来了。这内厅放置了一张方形黄梨桌椅,可作临时会客之用,右边是书房,空间不算宽敞,除了放置了两架书柜和一副长几桌椅,便再放不下其他大型物件。
正屋左手边是卧室,里面摆放一张双人床榻,隔着屏风可做洗浴。林夏蓉还让边南风搬来了一个小型梳妆柜摆在窗边,衣柜、崭新的被衾和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林夏蓉特意问过许婉几人的来历和关系,说是他们是一对“新婚”没多久的小夫妻,本想着四处游山玩水,到南方边境的永安城去探亲访友,可没成想半路遇到歹徒行凶,竟将她夫君刺伤,所以他们这才到了湖州城。
林夏蓉知晓此事后很是贴心,让人将此院子快速打扫出来,设做他们二人临时婚房用,连那被衾都用上好的棉絮套制,还绣了一团花好月圆的吉祥纹样在上边,床榻底下也垫得贼厚实。
林夏蓉见许婉看到那床榻和被衾一瞬呆住了,应该是很满意她的此番“贴心安排”,拉过许婉的手臂,喜上眉梢道:“怎么样?可还喜欢?”
林夏蓉一面打量着屋子,一面扶着下巴思索着,“感觉还是稍稍素了些,要不我让人给你换套喜庆的红绸被套来……”
许婉一听,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不,这已经很好了。我和他一贯低调俭朴,不喜颜色太过艳丽的衣物……林姑娘安排的这些,我已经很满意、很喜欢了,不需要其他的了……”
许婉肯定地看着她点点头,样子很是坚决。
林夏蓉有些小失落道:“那好吧……暂时只能先这样糊弄了,委屈你们先住些日子,等湖州城情况好些,我再给你们找个大些的院子。”
林夏蓉的私心倒是想把许婉她们一直留住在湖州城,生怕她们对此地嫌弃过于简陋,不满意。许婉真是太客气,太好说话了,她夫君的身份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家,应也是个家门显赫的富家子弟,大抵是没住过这般普通人家的屋落,倒是有些委屈他们了……
许婉见她如此热心好意,嘴角扬起微笑,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好心,可此时这间屋子对于流离失所、在外颠簸的难民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恩缘,我们哪敢再有嫌弃之心!?等时疫一过,我们便要离去,不过是暂住安身之地,不必太过讲究……”
话音未落,便听到正厅内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确实如此,慕某很感激林姑娘为我夫妇二人所做的一切,此屋甚好!”
听到这话,许婉转身瞧见高允淮扶着慕晏殊进来了,慕晏殊身子看着还虚弱,便下意识地赶忙上前扶住他一旁胳膊,搀扶着他进内屋来。
她又突然想起他们二人还在闹别扭,便蹙起眉头,用锐利目光质问他:什么夫妇?!
怎么他也开始跟着自己瞎编了,他们明明还在冷战好不好……
慕晏殊深深地看了许婉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并没给她任何回答,又向林夏蓉微微颌首致谢。
林夏蓉也礼貌地点点头回礼。
面前这男子相貌出众,脸上微微带着病容却不折减其仪表气度毫分,说话也很有礼貌,她被这么英俊好看的人盯着看了一会,倒是有些害羞了。
不过他和许婉倒也是相配的,两人一见面还挤眉弄眼,打情骂俏的,很是恩爱,羡煞旁人。
林夏蓉见许婉和侍从一块扶着慕晏殊走到床边坐下,应是要休息了,她不便再打扰,客套地和他们搭了几句话后,便和兄长众人一同告辞离开。
林夏蓉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拉着许婉说道:“好好照顾你夫君,若还缺什么东西便说一声,我好差人送来。”
许婉多有感激,颔首道:“好,多谢!”
她得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真的很感激林氏兄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边南风,也祝愿二人早日修成正果、花好月圆。
天色渐晚,送别几人后,许婉也该去准备晚饭和慕晏殊的药膳了。
高允淮帮忙点燃了灶火后,便被许婉赶去看着他家公子的药炉。她虽然常年不做饭,但基本的温饱尚可自足。
准备好食材后,炒了两碟小菜,又下了面条,煮成清汤鸡蛋面。荷包蛋煎的还好,摆上碗筷后,这一餐倒像模像样。
高允淮还在看着药炉,许婉只好盛了他的一份晚膳出来,盖上盖子,留在厨房给他。自个端了饭菜去正屋,喊慕晏殊吃饭。
许婉见慕晏殊在内屋掀开被子要起身,动作还是有些不稳,便上前扶住他,手刚一接触到他身子,两人对视片刻。
慕晏殊像是要说些什么,嘴角动了动,许婉立即开口打断道:“我给你披件衣服,外边冷……”
这么一说,倒显得她的气势又弱了些。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反正都是些自己不爱听的,还是不要听为好,免得破坏她今晚的好心情。
许婉取了大衣给他披上,从他左侧一手拦腰稳稳扶着他的背,再将他左臂绕在自己肩上借力,慢慢起身走出内屋。
慕晏殊倒没有使全部的身体重力压着她,只虚虚扶着她的肩膀,自己慢慢走。许婉只觉得他整个人很清瘦,病了许久,他身子还没恢复好,力气很小,需要人好好照顾。
到了桌旁,慕晏殊一看便知道这餐饭食是许婉做的,这汤面看着很是清淡可口,香味扑鼻。他拿起筷子便静静吃起面前晚饭,两人没再搭话。
许婉见慕晏殊吃相斯文,今日胃口也好,很给面子地将他碗里的汤面吃个干净,她心里隐隐有了几分欣慰、愉悦。
没过多会,高允淮便将药端了进来,慕晏殊接过,微微吹凉后便一口饮尽。
许婉看着他喝药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嘴里苦涩,那药仿佛滑进的是她的口舌一般,皱着小脸看他喝完了全部的药汁。
慕晏殊居然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不愧是能干大事的男人!
等他喝完药后,许婉收拾了碗筷端去厨房清洗。锅里还煨着热水,此时也冒了些热气,屋里虽有火盆,但晚上还是不能洗澡,不然会染上风寒。倒是可以睡前泡个热水脚,那一整晚便暖乎乎,不怕冻。
许婉接了热水进屋,这个昏黄的烛光一打,老是把气氛显得旖旎暧昧,总会让她想到一些不该她想的事!
许婉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红蜡烛,她这小脸愈发阴沉冷漠了。
哼~连这红烛都要欺负她!
她坐在小凳上泡着脚,抿着小嘴,眼眸低垂,避免与“陌生”男子一切不必要的眼神对视,徒增烦恼罢了。
脑子里开始翻起了以前的旧账,越想越恼火,连慕晏殊掐过她脖子的事都想起来了,亏得他生着病,不然现在就要上去给他两拳。
这几日她一直为他忙前忙后,各种嘘寒问暖,却得不到一句好话宽慰,呸,狗男人,果真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