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核心矛盾没办法解决,只能转移。”
“转移到你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皇帝也要担起一部分压力。”李青说道,“准确来讲,皇帝要进一步巩固皇权。”
“我还是不太懂……”黄锦摇头,满脸的疑惑。
李青笑了笑,道:“后面你就明白了,这一步我早有所预料,其实……也没什么。”
黄锦费解,问:“除了曝光你的秘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青默然片刻,疲倦道:
“时代在前,思想在后,数千年来无不如此,人啊,不吃一堑,难长一智,大多时候,吃一堑都不见得能长一智。如今大明即将迎来大变局,可几乎所有人的思想,却都还停留在过去,甚至妄图有史可依……”
“解释成本太高了,且这些人也听不进去,一波又一波的新奇事物,一波比一波大,思想与时代脱节日益严重……”李青叹道,“正如陆炳适才所言,堵不如疏,可水位太高了,一旦开闸放水,必将洪水决堤。”
黄锦挠挠头,“所以……要再进一步的巩固皇权?”
“巩固皇权只是手段,”李青幽幽道,“意在让他们闭嘴!”
“啊?”黄锦震惊,讷讷道,“这样……真的可行吗?”
“没办法啊……”
“可一直堵下去……也不可能一直堵下去吧?”黄锦问。
李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知道什么意思吧?”
黄锦挠挠头:“这话好像是韩非子说的,意思是,顶级官员、武将,当从基层中开始,在基层拥有了丰富经验之后,再入中枢才能更好的处理国家政务、军事。”
李青嘴角泛起苦涩,“可这些个大员,又有几人深入过基层?说起国家大事,个个高谈阔论,舌灿莲花……呵呵,实际上,大多是空谈罢了。”
“其实……群臣也没那么坏。”黄锦弱弱说。
李青颔首:“不错,大多数人还是心系大明天下的,可他们有一个致命缺点。”
“什么?”
“对过去,过于痴迷;对未来,过于憧憬。”李青轻叹道,“这就导致,他们常常引经据典,来展望大明未来。思想观念守旧,思维逻辑固化……说好听点是穷酸腐儒。”
“……这还好听呀?”
“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误国误民的王八蛋!”
黄锦:“……”
李青吁了口气,“当然了,这样说过于武断了些,还是有少部分官员明事理的,可他们……根本翻不起浪花,故此,暂时性的让其闭嘴,是最优解!”
“呃呵呵……读书人不都这样吗?”
“随着教育的普及,渐渐地……就不是这样了。”李青说,“暂时让这些人闭嘴,是为了给后来人时间和空间成长,未来,随着来自基层的官员越来越多,再行开闸放水,便不会洪水决堤了。”
黄锦想了想,道:“就是说,一边加高堤坝,一边疏通河道,待到河道疏通,再开闸放水,便能达到奔流到海之效果?”
李青轻轻笑了,“对极了。”
黄锦开心,
同时也很是心疼,“一定很累吧?”
李青轻声说:“低下头,弯下腰,也还好。”
“呃……啥意思呀?”
“低下头,弯下腰,走一步,再走一步……”李青轻笑着说,“今再回首,我已走了十一朝,十一朝了。”
看着他笑,黄锦却有些想哭。
十一朝啊……
那双眸子,充盈着化不开的忧郁和几近病态的疲倦……怎能不累?
“怎么了?”
“没,没什么。”黄锦吸了吸鼻子,问,“可你有无想过,如此这般,皇上会……会……”
“会刚愎自用?”
黄锦点点头。
“他会死的。”
“啊?”
李青好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他没办法长生。”
“这样啊……”黄锦缓缓放松下来,“对了,财政赤字怎么办啊?”
“其实这从不是个问题,赤字归赤字,可国帑之充盈,完全可以承担,我早就详尽计算过了。”李青说道,“时下,新钞政策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皇帝按照谏策推行,只会更加保险。”
黄锦惊奇:“这你也知道了啊?”
“我就在江浙一带活动,怎会一直不回金陵?期间回去了下,都听李浩说了。”李青吸了口气,振奋道,“我对大明的未来……很有信心。”
黄锦凝望着他,“可你的眼神……为何总是这般忧郁?”
李青怔了怔,轻声道:“我是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总是……悲观。”
黄锦不太理解,却也没深问,安慰道:
“其实,皇上还是感谢你的,是真的,皇上亲口说的……”
李青笑了笑,“其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