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静静听着,也不接话茬,故意晾着他。
朱祁镇毫不自觉,一点也不感到尴尬,依旧自说自话,等铺垫到位,祭出终极大招:
“所以,朕决定重开银矿,增加国库收入!”
这下,不接话茬不行了。
明面上,银矿都停止了开采,但实际上一直在采,只不过是偷偷的开采,地方官儿、京官上下其手,将这些银子都揣进了自己口袋。
一旦重开,他们的财路又断了一条。
做贸易还有较高成本,但开采银矿可不同,简直就是在捡钱。
宣德一朝,十年时间共计开采出二百三十余万两,而正统五年时间,只开采出了两万一千两。
这些人贪了多少,可想而知。
眼下,小皇帝雄心勃勃,一旦银矿重开,他们哪还能捞到这么大的油水。
甚至毛都捞不到一根,到时候负责监督开采之人,十有八九是太监。
“皇上是万民共主,富有四海,何以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内阁陈山出班,“银课能为大明增加收入不假,但少得可怜;
况且,矿产开采十分凶险,为此丢掉性命的劳工不在少数,望皇上三思。”
“臣附议。”工部尚书王卺出班,“皇上岂可为小利,而舍大义,弃百姓不顾?”
王质出班,“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此举非明君所为,万一激起民怨,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快就开始铺垫了吗……朱祁镇心中冷笑,淡淡道:“太宗、宣宗时期,银课每年都是十几数十万两,那么高强度的开采,也没听说死了多少劳工;
朕登基后每年银课多少,你们心里没点儿数?
亦或说,你们的意思是,太宗皇帝、宣宗皇帝,皆不是明君?”
这一大口锅扣下来,没人敢接。
谁敢说个不是,朱祁镇分分钟剁了他,他们可以反驳,甚至詈骂活着的皇帝,最少还能占个‘忠言逆耳’的理;
但要是说死去皇帝的不是,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说是反大明也不为过!
朱祁镇断然道:“诸卿莫要再劝,朕意已决!散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行礼,很听话的没有再劝。
因为没必要了,事态已经发展到这儿了,唯有一场大震荡,方能有人妥协。
…
自这日朝会过后,朝堂更加压抑,朝会上说话的人都少了。
以至于很多人宁愿留折,也不愿在朝堂开口。
日子一天天的过,君臣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最后更是到了整个朝会下来,群臣的话加在一起,还及不上朱祁镇一人说话多的地步。
一个月后,福.建来报,倭寇横行、百姓生计艰难,落草为寇者不在少数,矿场开采不顺,一连闹出了十数条人命……
皇权不下乡,地方官绅的可操作性太大了。
而地方官绅,又和京官关系密切,可以说,这些个京官能做到遥控指挥。
当然,这种情况不是大明才有,历朝历代皆有,且之前更加跋扈。
这也是自古皇帝,皆奉行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根本原因。
非不愿,实不能也。
宋太祖之所以发下誓言,不杀言官,不杀大臣,不杀士大夫,并不是因为礼贤下士,也不是因为仁厚;
是他做不到!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手握生杀大权?
非宋太祖无能,而是宋朝和明朝的政治土壤不一样,明朝是推到元朝重建,宋朝却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宋朝建立之初,士大夫就十分强大,宋太祖是没办法。
而宋朝短命的根本原因也就在这儿,因为大多资源都没有得到重新分配。
当资源分配极度不均衡,下层百姓活不下去时,天下就会大乱,而后建立一个新的王朝,重新分配资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源还是会向少部分人集中,再次走向分配不均衡的模式,这是历史必然,也是历代王朝兴衰的原因。
幸赖,大明比宋朝要好不少。
不过,大明的官绅却觉得不好,他们羡慕宋朝的士大夫,也想和他们一样,并为此努力。
福.建乱了后的第五天,江浙沿海也闹起了倭寇,不过相较福.建好上不少,至少没有大量百姓落草为寇的现象发生。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又在意料之中。
朱祁镇早有准备,但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他仍是不可避免的惊怒交加。
这一次,他深刻意识到,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天下共主,不过是粉饰雕琢罢了,没有实权的皇帝,真就是一吉祥物。
乾清宫。
朱祁镇眸光冷冽,寒声道:“既然王道不行,那朕就用霸道!”
“王振!”
“奴婢在。”王振上前拜倒,恭声道,“请皇上吩咐。”
“去,宣李青、张辅、于谦,即刻来乾清宫见朕!”
“是。”王振重重一抱拳,倒有几分武将做派,“奴婢告退。”
朱祁镇站起身,胸中激情澎湃,眸中战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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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个啥,今儿过节,就两章了哈,毕竟……谁还不是个宝宝了(`へ′*)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