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允炆愣了愣,旋即含笑道,“都是一家人,四叔何须见外,尽管说,朕无有不允。”
朱棣杀气腾腾道:“齐泰、方孝孺、黄子澄三人妖言惑众,离间我们皇室亲情,导致我们血亲相残,请皇上将此三人以蛊惑帝君罪论处,明正典刑!”
朱允炆笑容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四叔,湘王、周王他们的确犯了大罪,朝廷并不曾冤枉了他们。”
顿了顿,补充道:“他们若是如四叔你这般,遵纪守法,屡立战功,朕岂会如此?”
李青暗暗苦笑:你这话哄小孩儿还行,但哄你四叔……你可真行。
“皇上,臣恳请你处置三人!”朱棣再次奏请。
李青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他竟有种错觉,这是朱棣给朱允炆最后的机会,只要朱允炆剁了三人,万事大吉。
想到之处,他连忙放下茶杯,拱手道:“皇上……”
“勿要再说。”朱允炆的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四叔你是戍边的藩王,职责是镇守边疆,妄议朝政可是逾矩了;
念在四叔是顾及亲情,朕就不计较了,不过……还请四叔自重!”
朱棣眼眸微眯,茶桌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好一会儿,强挤出一丝笑意,抱拳道:“臣失礼了。”
“嗯,四叔一路劳顿,还请回王府歇息吧,改日朕有闲,带你领略一下金陵四月天。”
“臣遵旨。”
朱棣起身长长一揖,而后对李青颔首示意,李青抱拳还礼。
简洁的礼仪过后,朱棣转身就走。
随着朱棣的离去,朱允炆的脸色也从多云转晴,真诚道:“先生,陪朕回皇宫吧,朕需要你。”
“……”李青是这厮搞的真没脾气了,“臣病体……”
“朕会改的,会听先生良言。”朱允炆情真意切,“还望先生给朕一个机会。”
说实话,这也就是朱允炆了。
若换成老朱,管你病不病,老子让你干,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一朝皇帝能如此礼贤下士,的确难能可贵。
李青见他说的真诚,暗道:“罢了,看在老朱面子上,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
两人来到皇宫御书房,齐泰、方孝孺、黄子澄正在帮着处理奏疏,把批改建议在纸上,夹在奏疏里,忙的不亦乐乎。
见二人进来,三人忙起身行礼。
李青避开圣礼,而后敷衍着说了两句场面话。
一阵场面寒暄之后,众人落座。
朱允炆朝李青笑道,“三位先生胸有才学,然,理政经验尚不丰富,劳烦李先生在过一遍,看看有何不合理处。”
齐、方、黄三人倒很有气度,并未有丝毫不满,拱手请李青再阅,一副谦虚请教的样子。
不得不说,就人品而言,三人的确担得上君子。
李青也没客气,顺手从三人审阅过的奏疏中挑出一本,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方孝孺伸长脖子瞥了一眼,见是自己审阅的,拱手道:“学生的建议若有不妥,还望永青侯明示。”
“确有不妥之处。”李青摊开这封赈灾请愿奏疏,“灾民不过五千人,却批了一千石粮,实在太多了,两百石足矣;
赈灾只是救济,解灾民燃眉之急,而不是朝廷一直供养;
余下的八百石,可以用来修段路、架个桥,赈济灾民的同时,也建设了当地;
再比如,让当地官府出面,有活计先紧着这些灾民,其他有粮的百姓虽然少了收入,但也不至于挨饿;
再者,一口气批了这么多粮食赈灾,当地官员可转还的余地太大了,难免不会截流,真正到灾民手中的粮食……会少很多。”
方孝孺消化着李青话,俄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又顾虑道:
“学生在做教授的时候,也曾听闻过官员截流现象存在,若只批二百石,平均下来,一人也就七斤左右粮食,要是官员再截流……”
“不会的,饿死了灾民,地方官可是要治罪的,一点粮食和官位孰轻孰重,地方官还是拎得清的。”李青笑道,“再者,地方官上报,尤其是赈灾,都喜欢夸大,实际灾民根本没这么多。”
“哎呀呀。”方孝孺起身长长一揖,“学生谨受教。”
李青摸了摸鼻子,继续看了起来,但越看越无语。
乍一看,建议都称的上是公正,但…实在败家,又是减税,又是拨钱,好在眼下国库殷实,倒也没太大影响。
可若一直保持下去,有座金山也得败光。
李青倍感心累,此三人应该去翰林院写写文章,着书,修史;不行做个正义感爆棚的言官,也是不错,实在不是治世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