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号,梅城县迎来一年一次的庙会。
庙会以县政府所在的十字路口为中心,沿着两条街道朝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吃过早饭,通往县城的土路上已经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携家带口,穿上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脸上洋溢着节日里特有的喜气洋洋的笑容,进城去。
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们不肯跟家里老小一起赶路,他们三五成群,骑着花里胡哨的自行车,互相呼唤打闹着呼啸而过。
路上行驶着的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几乎都坐满了人:最普通的是自行车,大梁、后座载着一家老小;稍微豪华一些的三轮车的两边,坐满大人小孩;地排车、驴车上一般集合了一两家人;拖拉机的车斗子里挤满了沿途捎上的村民。
孙建国骑的摩托也没少拉,后座上挤着四妮儿、建学、翠翠仨人,在后世属于严重超载,这时候却没人管。
孙建国知道,这算个屁,比起一辆摩托拉一个班、甚至一个排的印度阿三哥来,他才带仨人,差远了!
更多的是步辇的行人。挑担子的、挎篮子的、幺牲口的,还有空手的。
进了县城,逐渐热闹起来。路两边的小摊一个挨着一个。有卖吃喝的:羊肉汤、炸油馍、米线面条、炒凉粉、各色糕点果子、冷饮;有卖各种杂货的:玩具、针头线脑、花鸟鱼虫、衣服鞋帽、书籍磁带、农具农药、桌椅板凳;还有各种街头娱乐、服务:套圈、打气球、耍猴、武大刀、剃头刮脸、按摩推拿、看相算命等等。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没有大型商超和游乐园,平时很难见到这么全乎的商品跟服务。
越往里去越难走,县政府附近的戏台那儿,几乎寸步难行。
孙建国锁好车,把四妮儿架在脖子上,领着建学跟翠翠逛庙会。
这么热的天,孙建国手指头都懒得动弹,更别说大老远的跑县城来赶会了,带四妮儿来赶会,也是逼不得已。
小丫头这两天从大人嘴里零零碎碎听到二哥要“坐火车”、“上学”之类的话,有看到屋里放着打包好的包裹,隐隐约约察觉到最疼她的哥哥要出远门了!
当她听说江城比县城还远时,在家大闹一场,撒泼打滚,哭得嗓子都哑了。
孙建国哄了好半天,许诺她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带她赶会,才把她哄好。
四妮儿骑在孙建国脖子上。小丫头挺聪明,两手薅着他的头发,既稳住身体,又掌握方向。想上左边买糖葫芦就左手使劲薅,想往右边看耍猴,就右手使劲薅。
孙建国在四妮儿的“驾驶”下,一会跑东,一会跑西,出了一身汗。
中午,找个羊肉摊子,来一大碗羊杂汤,多放葱花、辣子,就着麻花,稀里呼噜一气干下肚,神仙也不换。
建学抱着新买的“关公大刀”,说回去要跟来福“决一死战”。
孙建国记得小时候每次逢会,木头刀、剑是必买的东西,买回家睡觉都要抱在怀里,现在长大了再看到这些东西,除了怀念之外,再也生不出买一把的欲望。
翠翠辣得小嘴通红,用手扇风给嘴降温。
咚咚锵!
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
孙建国站起来张望,只见不远处,街边一根电线杆上,悬挂起一张巨幅裸体女人海报,海报下面的一个架子上,两个年轻姑娘穿着三点式肉色内衣,跟着音乐的鼓点、夸张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是在招揽顾客。这招还挺管用,俩人跳了没几分钟,人潮就开始往那边涌动。很快,她俩跳舞的架子前就聚集了一群大老爷们,一边抬头看一边用手指指点点。
过了一会儿,音乐声暂停,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拿着话筒站在凳子上,笑嘻嘻朝人群说:“老少爷们们,俺两个妹子刚才跳得好看不好看?”
底下稀稀拉拉地回答:“好看!”
女人不以为意,继续说:“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今天演出也要开始了!正式演出在后头院子里面,比这刺激,五块钱一张票,保你看过瘾!”
她没有明说刺激的内容具体是啥,但是似乎看热闹的男人们都懂,一个个露出会心的笑容。
“不刺激咋办咧?”底下有人问,引起一阵哄笑。
女人打包票说:“不刺激退你钱!”
“俺买票!”一个男人笑嘻嘻交了五块钱,拿票进了院子。有了他的带动,刚才蠢蠢欲动的男人们纷纷掏钱。
孙建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
不用说,院子里面准是脱衣舞表演。
翠翠见孙建国看得津津有味,气鼓鼓地在他耳边大声喊:“建国哥!”
孙建国让她尖利的声音吓一跳,转身讪笑两下,兜头给了孙建学一个脑崩儿:“看啥看!少儿不宜!快走快走!”
建学委屈地摸了摸脑瓜:“我哪看了,明明是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