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当年永乐皇后被囚,清逸也是抱着她安慰,从不在永宁面前哭。
她记忆中的兄长,端庄稳重识大体,天塌下来他也会告诉永宁别怕,有兄长在,兄长不会让你受伤。
清逸偷偷护了十年的幼妹,被圣宁帝一封旨意送去西凉和亲。
她才十五岁,都未曾及笄。
永宁伸手为清逸拂去脸上的泪,“阿兄护了我许久,这次也让子卿护你一次吧。”
清逸看妹妹对自己笑,心中更觉得不是滋味,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皇兄无能……是皇兄无能。”
他们自七岁起就懂了男女之别,清逸最多也只是摸一摸永宁的发髻,如今这逾礼的动作,也是永宁第一次见清逸做。
她轻拍怀中颤抖的兄长,“家国为大,若皇兄日后能继位,定要做个勤政爱民,识忠奸的好皇帝。若是不能,保住性命平平安安的就好。永宁会在西凉一直为皇兄母后祈福,祈愿你们平安顺遂。”
清逸将永宁抱的更紧,辰王看着东离太子堂堂男儿,如今当着将士的面与幼妹不舍分别。
这种感情他理解不了,他十三岁就离开帝丘前往边关征战。
只知自己不能露怯,不能让将士失了军心。
他在战场上见过许多将士兄弟间的死别,明明阴阳之隔时哭的最伤心。
但不知为什么,辰王看着他们兄妹一个哭的压抑,一个年幼但内心强大到还能安慰兄长,让他看的喉咙里塞了棉花一样,难受的很。
他看向永宁微红的眼眶,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永宁得知自己要和亲,仿佛一个没事儿人一样,她从不落泪。
如今兄妹分别,也只是红了眼眶,没有落小珍珠。
辰王低头叹息一声,不忍看如此伤感的场面,转过身正好看见阿三偷偷抹了把泪,他俯身去看,阿三侧身躲他不让他看。
“他们兄妹分别,你怎么哭了?”
阿三声音哽咽:“回王爷,公主年仅十五就念及家国前往我西凉,还能安慰兄长,我打心底里钦佩她,所以才哭。”
辰王无语,只递了他个粗布帕子,让他擦泪。
清逸今日清晨要早朝时听福柯说永宁离开了离都城,连忙让福柯去告假不上朝。
又怕与朝臣碰面耽搁时间,顾不上仪态,又因圣宁帝早朝没有出宫手令,只能翻墙出宫,随手买了匹马就追永宁。
他的唇色苍白,浑身发抖,是冷的,也是怕的。
不知为什么,清逸心中总有种感觉,仿佛今日不去找永宁,日后再也见不到幼妹了。
“你到了西凉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贪甜。”
“永宁知道,阿兄在东离也要日日平安。。快些回去吧,父皇得知,又要埋怨。”
清逸又看了眼永宁,想将永宁的样子刻在心里。
翻身上马,对她拱手,“子卿,保重。”
永宁福身,“阿兄保重。”
清逸对着辰王拱手:“辰王殿下,劳烦多护着幼妹些。”
“你放心,有王军在,有我在,不会让公主出事。”
辰王比清逸年长六岁,又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杀过人,指挥过将士的。
他声音温润,带着能让清逸信服的坚定。
清逸上马,身影逐渐消失在官道中。
辰王看了眼仪态端庄的永宁,轻问:“你没事吧。”
永宁摇摇头:“我这两日也想明白了,旁人的一生如何过的我不知晓。但我的一生,注定要学会不断告别,不断分别。亲人如此,身边的人更是如此。”
辰王看她瘦弱的身影,坚定的眼神,心中的话险些说出口,但顾及身份和阿三那晚说的话,他只淡淡落了一句:“天寒,上马车吧。”
清逸在马背上,伸手摸了摸怀中未雕刻好的物件儿,心中更是酸涩,忍不住又落下泪。
寒风吹到脸上生疼,如刀割一般。他强忍着不适。
待到宫墙下时,清逸拭去眼泪,又翻身入宫。
辰王到驿站喊永宁下马,永宁下车后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辰王和阿三,只剩下七八个将士。
“王爷,怎么就剩这几个人了?”
辰王将马拴好,看向永宁:“我的那群庸医将士素来习惯了安营扎寨,严寒酷暑都随我扛过,自然不畏这和亲途中的几月苦楚。”
“可是……”
辰王负手,静静的等她继续说。看她面露难色,知道不忍将士们为她受苦,道:“驿站容不下这么多将士,若厚此薄彼难免有人心生怨恨。所以他们在不远处安营,留下的这八个是武功最好的。将士们随我征战多年,不怕这点苦。”
永宁明了,心有愧疚,对他福身:“对不住,是永宁考虑不周了。”
“我知你良善,这是好事,无需道歉。”
永宁与他对视一眼,那温柔的笑容让永宁有些慌乱,赶忙别开眼去看别处。
辰王看了眼她的手,轻问:“冷吗?”
永宁看他,轻轻摇头。
“不冷就好。”看阿三从驿站出来,知道阿三已经安排好了,“进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