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吹得她的脸有些干涩。
许是为了舒缓脸上的干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适宜地滑落下来。
她保住自己的双腿,缩成一团,低低抽泣起来。
她杀人了。
她好害怕,好想念爹娘,和两个兄长。
夜里好黑,有人能来救她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眶里的泪已经完全干涸,一阵阵马蹄声传入耳朵里。
她透过树丛望去,祁屹领着龙翼卫大军从她身后路过,不曾停留。
心渐渐低落下去。
他怎么没带她走?
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安全回来了,却没有为她而停。
凉风入侵,她不得不裹紧身上的战氅,抱着自己又紧了些。
祁屹领着龙翼卫出到围栏处,“带四皇子和卫大、卫二将军先出去,他们受了些皮外伤,速速送他们三人去御医处。”
“将军,那你呢?将军身上还受着伤,应快些出猎场治疗才是啊!”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萧世子还未找到,我独自去寻他,白虎未死,为保险起见,你们先将围栏围住,待我出来!”
“将军不可啊!猎场夜里凶险,将军一人进去凶多吉少,属下还是与将军一同进去寻萧世子罢!”
祁屹冷声拒绝,“今日猎场出现意外,责任全在我这个中郎将身上,我必须一人戴罪立功,将萧世子寻回,不能让你们担受无妄之灾,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策马而去。
龙翼卫们只能听令围上围栏。
“媞媞,媞媞!”
他勒住马,记忆中自己是在这附近把江晚渔放下。
听到卫明侃说,把江晚渔交给萧晟,他恨不得立马把卫明侃的头拧下来。
若是江晚渔因此出事,他不会念及卫明侃是师父的儿子,照样也要把人杀了!
“媞媞!你在何处?”他下马,钻进树丛里,似乎听到一些声响。
停下脚步仔细听,是低声抽泣。
他确定那就是他的媞媞。
循着细弱的声音而去,果然看见了树下缩成一团的人儿。
她在微微颤抖着,每一次颤抖的幅度,都让他的心抽痛一下。
他大步上前,保护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江晚渔这才察觉到他的出现。
她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他怀中,方才一直压抑着的紧绷情绪,这才敢松懈下来,放声大哭。
“你、你怎么才来,我、我以为你与龙翼卫一同出去了,就要把我丢在这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以为干涸的眼泪,此刻又源源不绝流出。
“不会,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死也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处。”他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
她哭到累了,全身无力趴在他胸口,想起自己做的事,又撑着他的胸口直起身来。
“阿屹哥哥,我、我杀了人……我把萧晟杀了……”
透过月光,他看到她脸上残留的血渍。
“他伤着你没?”
她摇摇头。
“那就好,便是你今日不杀他,春蒐结束我也会要他的命,莫要怕,他本就该死。你不过是提前送他去见阎王爷,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杀、杀人还算是做好事么?
江晚渔有一丝丝费解,不太明白祁屹的脑回路。
“阿屹哥哥,现在该怎的办,萧晟一死,镇远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皇帝也会找你的麻烦。”
祁屹也摇摇头,就地而坐,“我想想。”
坐下后,他才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媞媞,你方才叫我什么?”
江晚渔后知后觉,悔道:“奴婢一时疏忽,对大人多有不敬,还望大人恕罪。”
他眉宇微蹙,“这就你我二人,不必叫我大人,我要听你叫我阿屹哥哥,或者无忧也可。”
她躲开他直白又炙热的视线,“大人,这样不妥,奴婢已答应五公主,今后不会与大人有逾矩之举。”
他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当初把你从西北带回来的人莫不是五公主?口口声声说会好好报答我,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就是你的报答?”
她被说得有点心虚,“五公主与大人成亲,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奴婢也得听从她的话。”
“我可没与她成亲,连天地都没拜,洞房也没入,算什么成亲?除了我的话,你谁也不能听。”
他霸道地擎住她的双手,想与她贴得更近些。
她却很是抗拒,不停挣扎,不知碰到他手臂上什么地方,他禁不住‘嘶’了一声。
江晚渔意识到不对,停下挣扎,“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他故意收回手,闷闷道:“没事,死不了。”
她及时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扯开他的袖子,瞳孔骤缩。
他这哪是没事啊!
小臂不知被什么东西割出了一道口子,皮肉都往外翻了出来!
必须得马上处理伤口!
可这儿是猎场深处哪有什么伤药……
不对——
她本打算给二哥哥的自制伤药还在她身上!
江晚渔想起方才与萧晟争执之时,周边有几株野生的象胆,要先用象胆给他处理伤口,才能上伤药。
她拔来象胆,挤下汁液敷在祁屹的伤口上,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大人,疼么?”
祁屹略略沉吟,哑着嗓子道:“疼,疼得要死。”
她有些心疼,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大人可靠在奴婢肩上,奴婢这就给大人上伤药,也许会比象胆更疼,若是大人忍不住,就咬奴婢的肩,用以缓解。”
“你身上怎会有伤药?”
“本打算托大人将伤药送去给奴婢的二哥,奴婢找不到适宜的时机开口。”
祁屹凝思片刻,靠上她的肩头,沉声道:“我有处理萧晟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