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他起身,抬眸时目光似无意般落在江晚渔身上一瞬,正巧看见她松下一口气。
先是抹去手心的汗渍,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心中暗暗笑了笑,跃上马背,完全无视背后的讥嘲声。
萧晟没能挑衅成功,无趣地骑马去到骑射开始的场地。
晗月多有失神,脸上满是愁容。
她不甘道:“没想到他竟这般窝囊,那群人分明是在轻贱他,他为何还忍得住,一点也不懂得反击?本宫还以为他是个勇猛果敢的将军……”
“公主,大人方才的决定才是正确的,若是他真的答应了上场比拼,许能赢得头筹,但免不了受罚。”江晚渔安慰道。
晗月摇摇头,“就算处罚又能罚多狠?他现在可是父皇信得过的大将,又是堂堂驸马,不会为难他。”
江晚渔想到祁屹初面圣的那日,被皇帝打得脚都快要废掉,如此不重视一个大将的腿,犯错怎会不为难他?
“公主不妨这样想,大人是一军之将,他之所以能带军打仗,是因为他极守军法,眼中不容许有一粒沙子,他以身作则,才能使下面的将士信服。公主能得此驸马,实是幸事!”
“可本宫需要的不是一板一眼的夫君,是能在被欺压的时候,豁出一切给本宫撑腰的夫君!本宫在宫中已经受够了欺压,为何嫁出宫后,仍是如此?”
江晚渔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继续劝说亦是徒劳。
公主和祁屹的矛盾在于,公主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未曾替自己的夫君考虑过。
祁屹刚任职中郎将不久,此次春蒐巡守,是皇帝派遣他的第一次重要任务,若是有丝毫差池,他定会失去皇帝的信任。
失去信任且还能想办法补救,万一皇帝哪根筋搭错了,处以死刑……
她不敢想。
她和晗月公主不同,她还要倚仗祁屹而活,首要就是站在祁屹的角度思考,再去考量其他事情。
祁屹表现得如此冷静,在这么多人的挑拨之下,还能不为所动,这一点她倒是有几分意外。
以他的性子,能忍耐至此,实属不易。
看来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任凭谁人也动荡不了他的心。
骑射赛开始,按照先后顺序,三公主竟是首位出场。
她坐下的骏马飞驰,扬尘而起。
马蹄声急,眼近立着的红心靶场,她单手从背后箭筒抽出箭矢,悬弓一发,箭矢如流星一般接连飞出!
一支、两支、三支……
牵弦开弓之姿利落非常。
直到背后的箭筒抽空,她环靶场两周,才勒马停下。
在三公主停下的瞬间,一阵激昂的欢呼声响起。
江晚渔数了数箭靶上的箭矢,一共二十支,没有一支脱靶。
正中靶心的箭共有十支。
骑射不同于普通射箭,它的难度就在于马蹄急,瞄准靶心变得难乎其难。
一个训练有素的武将尚且不能保证自己骑射之时,箭箭必中,三公主作为女子,却能控制有度,将二十支箭矢全都射中靶子。
即便没能全中红心,也是相当了不起之举。
她一直觉得,三公主是个张扬跋扈的女子,除了刁蛮泼辣,无一是处。
特别是三公主那些暴凌的手段,她深恶痛绝。
可一码归一码,三公主今日的飒爽之姿,实乃难得的女中豪杰。
她实在很想看看萧晟此刻的表情。
她微微踮起脚尖,瞥向后边要上场的儿郎时,无意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卫家大公子在笑!
还是看着三公主笑!
这笑容与旁人不同,温柔之中还带着丝丝宠溺,目光随三公主的一举一动而慢慢移动。
卫擎像是意识到有人往他这边看,蓦地收起了笑,极目四望。
她也匆匆收回目光,藏下这个不经意间发现的秘密。
右侧传来凌庭萱娇滴滴的声音,“三公主果真泼辣,平日里的野蛮作派也就罢了,还要在这么多公子贵女面前,表现出自己悍猛的一面,若是被圣上看到,许又要责骂她了。”
李瑀衍也颔首,“她行事一向如此,公主府上养的那些男宠,早已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去,此等败坏皇室名声之举,父皇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见到今日的场面,父皇亦是不会责骂。”
凌庭萱微微叹息,“是啊,皇上总是严苛对待殿下,放着那些个行径乖戾之人不管,萱儿真是替殿下不平呢。”
李瑀衍心间浮起一丝暖意,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丝,“萱儿,有你在本宫身侧,本宫之……”
他忽的注意到江晚渔还在边侧,欲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揉着凌庭萱的手也悄然移开。
“咳,继续看罢。”
实际上,江晚渔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萧晟第二个上场,他的友人多,欢呼声自然也比三公主多。
“阿晟,灭灭三公主的威风,让她知道,女人永远比不过男人!”
“说得对,女人家就应该在内院相夫教子,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要是每个女人都似三公主这般,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放心罢,她才十支箭中了靶心,我只要比她多一支,就赢了!”
萧晟信心满满,动作幅度也是相当夸张。
他不如上过战场的武将,然平日里侯府锦衣玉食供着,自然体力比三公主要好些。
但他的双臂不稳,才第一支箭,就脱了靶。
出师不利,他不免有些焦躁。
再次拉弓时,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真有实力,他射中了靶心。
观者欢呼,声音大得像是他已获胜似的。
萧晟趁着势头正热,一口气将箭筒里的箭矢逐支发出,伴随着密集的破空声。
江晚渔看得捏紧双手!
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没想到,萧晟这个散漫纨绔的世家子弟,竟也能将十支箭矢射中靶心!
他只剩手里的最后一支,是胜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