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渔也没等他继续说出后边的话,抬起眸时,眸中早已不见方才的苦涩。
她弯了弯眉眼,姿态柔弱,“大人,奴婢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大人能否原谅奴婢一次?若是奴婢再敢有下次,大人再狠狠地罚奴婢,可好?”
从她的眼里、话里,丝毫感受不到她的低落。
她又变回那个只会讨好他的婢子。
既然她不再难过,他就放心了。
松开她脖颈上的手,他收敛起一身威压。
“离开都城,你爹的仇,我帮你报。”
“大人,奴婢不想报仇,只想服侍大人。”
“你爹的遗物留在尚书府池子,必定是不想让人发现,你那日先是画好尚书府地形图,又是委屈自己,向李瑀衍求情放过推你下水之人,那木盒里的东西,不简单。”
她刚想反驳,又听得祁屹道:“凤羽街街尾的那间书肆老板,曾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你三番两次去找他,所求想必就是他手中之物。”
江晚渔双眼猛地一震。
他怎么会知道!?
那日在街巷上遇到他后,她还一次都没有向他说过赵宏逸的事情。
他从何处得知赵宏逸就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
这件事可是红西给她打探到的消息,赵宏逸从东市搬到偏静街巷,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被人发现了去。
“奇怪我为何什么都知道?”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他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十岁那年便读过这句话,你是我的人,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能瞒过我的眼?”
她看进祁屹黑沉沉的眼眸,只觉里边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深邃可怖。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赤条条展露在他面前,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却早已被他看穿。
那……他也知道鬼街的事么?
应是不知道。
否则他就不止是提起这两件事,连同刑部的那件事,也会一并提及。
“大人为何要帮奴婢?奴婢在大人心里不就只是一个玩物么,对一个玩物如此上心,多少有些不符常理。再者,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奴婢离开都城,究竟是为何?”
祁屹沉默了一瞬。
为何?
自然是因为圣上给他赐婚五公主,等下月春蒐结束,婚宴筹办好,五公主就会住进将军府。
到时候,将军府不止多出一个五公主,还有皇上的眼线,甚至后宫妃嫔的眼线。
万一有人刁难她,他难再当面护着她。
不如暂时将她送离都城,等他所谋之事成,再将她接回。
与她两位兄长团聚。
这其中之事,繁杂纷乱,他现在没法告诉她。
“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问这么多?”
江晚渔双唇微张,又只能合上。
如鲠在喉。
她是得摆清自己的地位,一个爬床的婢子,不能因为主子宠爱一时,就敢如此放肆。
插手过问主子的事?
换作旁人,早就杖责二十了,祁屹还算是给她留了情面。
足够了。
今后,她心中便只有主仆。
“大人,奴婢逾矩,但请恕奴婢直言一句,奴婢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只要大人不杀了奴婢,奴婢就不愿离开将军府。”
她双眼坚毅,小脸也倔强地望着他。
祁屹犹豫了。
若是她非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
但她这一留,就永远不能离开他,若是有一日她背叛了他,他定会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困在身边。
“大人~”江晚渔娇滴滴的声音陡然响起,她双手缠绕住他的颈脖,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双眸亮晶晶,似晚星一般闪耀。
“大人舍得让奴婢走么?”她轻轻往他身上靠去,软若无骨的腰与他严丝合缝,“日后没有奴婢服侍,大人夜里难耐之时,该如何纾解?大人……想过么?”
她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滑过他的后颈,停在脊骨处。
慢慢打圈。
看着她眼眸中流转的媚态,祁屹喉咙发紧,又干又涩。
怀中的柔软更是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最终,在她一声声娇媚的‘大人’中,他败下阵来。
但他维持最后的理智,与她做了个约定。
“你留可以,但江家复仇之事,必须停下,你想要看到凌家被扳倒,我帮你。日后不管将军府有何变化,你都只能听命于我,只能信任我!”
她想也不想,就应下,“奴婢本该如此,请大人放心。”
“我要你同我发誓。”
“奴婢以奴婢之命起誓……”
“换一个!”
“那奴婢对天起誓,这个可行?”
祁屹略一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对天起誓,日后不论遇到何事,只听命于大人,只信任大人,不会再有复仇之心!否则,奴婢愿天打雷……”
“好了,”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誓言,“就这样罢,你若有违背我之意,无需天罚,我自会罚你!”
“是,奴婢遵命。”
发誓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一回事。
后两条,她自然是听的。
但第一条,恕她逆主了。
江家人的仇,必须由江家人来报。
爹爹,求您在天之灵,暂且保着女儿一年。
报了江家的仇,再降下天罚也不迟。
她本就油尽灯枯,死又何惧?
她是不信他真的能知悉她的一举一动,赵宏逸那件事,想必是他命人去探查过。
经过分析而知。
祁屹手段多,自许鸣裕之事起,她就已领教。
只要她多加谨慎,就能逃过他的‘法眼’。
“过来,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拉住她的手腕,欲要带她进卧房之时,双溪和青雨急冲冲从小院外冲了进来。
“姑娘、姑娘!来、来了,那人他……”
两人看到江晚渔身边的祁屹,及时闭上了嘴巴。
“着急忙慌,成何体统!”
他松开江晚渔的手,沉声怒喝两人。
双溪和青雨齐齐打了个哆嗦,断断续续道:“奴、奴婢知错!请、请……请大人责罚!”
“你们方才说,那人来了,是何人?”他的威压笼罩过来,两个小丫鬟怕得指尖都在发颤。
“没、没人……”
两人抖得不行,似乎再被祁屹呵斥一声,她们就会就地昏倒过去。
“大人。”
江晚渔镇定上前,行至祁屹身边时,停下,“是老夫人的故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