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告诉我,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症状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母亲的表现就是大脑自动删除了自己关于一切不愉快的经历,她的思想回到了痛苦发生之前的那一刻。
她忘记了父亲对她做过的那些伤心事、忘记了自己没有陪伴在儿子身边的三十年、也忘记了跟张建国相依相扶的半辈子。
我替母亲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替建国伯伯感到心酸。
我告诉孙海平母亲的症状,海平哥无奈的摇摇头,表示理解、表示只要母亲能够快乐的生活着,就是他舅舅张建国最希望看到的。
只是,母亲已经不认识孙海平了,甚至,海平哥站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母亲离奇叫了他一声:“来了,大哥!”
我问过大夫,就母亲现在的状态,要怎么把真实的生活告诉她、怎么让她接受身边这些人、这些事。
大夫表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可以试着给她说清今天已经不是1990年了,时间已经过去了30年、也可以在母亲不经意的时候,把时间的流逝速度拨快,让母亲尽快跨越到2020年。
可是,无论哪种方法,都不能保证母亲能够顺利的接受和认可,而且,还要注意分寸和方法,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会进一步加重母亲的病情。
出院回家的时候,我跟母亲说老院子那里已经拆迁了,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搬到了新房子里,母亲没有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略带兴奋的问我:“新房子?住的舒服吗?能习惯吗?”
“放心吧,上楼有电梯、家里宽敞、还有一台很大的电视。”苏小沐给母亲描绘着新房子的样子,母亲一脸向往的神色。
回到家,岳父岳母已经带着大道回德州了,原本父亲卧室里的那张床也被换成了新的,房间也进行了简单的布置,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女人的卧室。
苏小沐悄悄的告诉我,是她让岳父岳母在我们离开的这几天调整的,怕母亲过来住那张矮床不舒服,说完又跟我说抱歉,她私自做主,把父亲用过的东西换掉了,没来得及跟我说。
我想抱着她、谢谢她,她比我更懂得生活、想的也更周到。
我刚伸出胳膊,发现母亲从厨房参观完出来,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尴尬的把伸出的胳膊伸到脑袋上,挠了挠头,说:“妈,你看看,还满意不?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什么叫我的房间?你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跟我睡。”母亲说。
我哭笑不得,苏小沐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7岁的时候,确实是母亲会把我哄着了才离开,可是,我现在都37岁了啊!
我的天呐!
“妈,我都这么大了,我可以自己睡,我不害怕了。”我无奈的告诉母亲。
母亲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苏小沐,说:“那你就自己睡,我跟这姑娘住一起,我喜欢她。”
我无奈的看向苏小沐,她也是用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先走一步说一步吧!”苏小沐低声跟我说。
……
“这么大的电视呀,哟,真清楚!”苏小沐陪着母亲在客厅看电视,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她俩。
母亲发现我在看她,冲我说道:“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屋睡觉,明天起不来床,上学又该迟到了,回屋睡去!”
我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俩,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俩怎么不睡?”
苏小沐忍着笑,告诉母亲:“妈,我跟您说个事儿,您要相信我的话。”
“哎呀,孩子,你叫我妈,我这…,说吧孩子,我信你,阿姨会看人,一看你就不是那种骗人的孩子。”
苏小沐我俩对视了一下,我知道,苏小沐要给母亲编故事了。
“其实啊,您睡了好大的一觉,骆小强早就不是7岁了。”苏小沐小心翼翼的说着,眼睛打量着母亲的神色。
“是吗?”母亲的视线在我身上看了半天。
我连忙点头,说:“是呢,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