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为一一诉说自己的罪状和罪行,看似只是贪赃枉法,伤害的却是天子威名和朝廷法度。
“那这么些年,你共计贪墨多少?可有数目可查?”
赵构关心的不仅仅是贪墨的过程和牵涉的官员,更关心结果。
“奴婢,奴婢……,奴婢粗略估算,约一百二十万贯!赃款奴婢都妥善存放,未敢大肆挥霍。奴婢恳请官家看在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死。奴婢自当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张无为自知数目巨大已是死罪,但此时只有苦苦哀求别无他法。
“一百二十万贯?你好大的胆子,朕留你在身边是信任你,你不思忠君报国、为国分忧。私下伙同朝臣们蝇营狗苟,卖官鬻爵,朕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按南宋时从一品丞相的俸禄,年俸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就十二万贯左右。
而张去为贪墨的相当于从一品大员约十年的年俸,这个数字已经是相当惊人。
要知道整个国库年收入也不过七千万贯,这笔钱也是相当可观。赵构自己都非常惊讶这个数字,他想过数字肯定不小,但没有想到那么巨大。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朝臣中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大有人在,背后的腐败可想而知。
“奴婢愿将这一百二十万贯充公国库,为朝廷尽绵薄之力。”说完张无为大哭起来,或许哭得是自己忘了初心而迷失自我,或许是愧对官家信任而大逆不道。
“你这杀才,知朕忠厚仁恕便操弄以退为进,知朕重情重义,便博取恻隐之心。”
“奴婢不敢,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也明白官家有整肃朝纲之意,故和盘托出,并无半点隐瞒和博取之意。”
赵构回想起张去为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多年,尽心尽力的服侍,数次帮助自己解围脱困。现在狐假虎威的趁机大捞钱财,虽罪大恶极却也罪不至死。
此时见他已有悔改之意,并且能够主动认罪,便动了恻隐之心。
“建炎三年三月,苗刘叛乱,杀了宦官康履逼朕退位,是你不顾生死通知吕颐浩勤王,后才得以平乱!”
“建炎三年七月,完颜宗弼大军南下,朕飘零海上水土不服,是你鞍前马后服侍,方得以续命!”
“绍兴八年,金贼与大宋议和,要朕跪接诏书,是你灵机应变解围,方得以不辱国体。”
赵构说完眼睛直直的盯着张去为,他也不想处死这么多年朝夕相伴的近侍。
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危难时刻还是高光之时,都有张去为的陪伴。何况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非常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要做什么。
但是自己对他形成的种种依赖,对于君王来说都是致命伤,一不小心可能皇位不保!
听完赵构的话,张去为已经泪流满面,他恨自己一介宦官,为了钱财而迷失自我。
本可追随君王做一番事业,却因自身的欲望而误入歧途。
“官家,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为官家赴汤滔火,在所不惜!”
说完张去为抱着赵构的大腿失声痛哭起来,此时确实已是情之所至,追悔莫及。
“你将自己卖官鬻爵牵涉到的所有官员名单,以及贪墨钱财每一笔的来龙去脉书写出来,报与御史中丞何铸处。朕自会着人一一细查。”
宦官专权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普遍的例子,只因为离皇帝近,能够掌握非常多不对称的信息优势。
一旦获取皇帝信任,可以利用这样不对称的信息差来获取利益,甚至权力。
而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对权力和财富的追逐就越来越高。最终如果权柄掌握在宵小之辈手中,皇帝有荒于政事,那意味着离崩盘不远了。
赵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外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三虎,依仗着他的赋予的权柄,谋取着各自的利益。
如果不能清君侧,就谈不上整肃朝纲,也就更谈不上北伐复国。
望着此时已胆战心惊的张去为,赵构知道自己已经不忍心对他处以刑罚。
想想张去为在自己身边历练多年,无论是内政还是外政,无论是民事还是军事,皆略通一二,似乎也有用武之地。
现在朝廷也是用人之际,用生不如用熟,何不让他人尽其才呢!
自己身边既熟悉又值得信任的人实在不多。何况此事与军国大事无关,想必他是个上佳人选。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掠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