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躲在回廊柱后,一路尾随着之柔。等出了女史府,狐修快跑几步,追上之柔,自我介绍道,“我是狐修,来自人间,象秀谷。我知道可可在哪里,她在人间,保护着刈空,你想见她吗?我可以带你去。”
在他说话时,之柔一直盯着他,见他率真无伪,遂问道,“可可让你来的?”
“那倒不是,”狐修道,“是我跟绿枝到人间找可可,可可找到了,又走丢了,绿枝中了七星散,让我来鬼方找鬼王。”
之柔听了,说道,“既要找鬼王,跟我来。”
狐修跟在之柔身后,眼见鬼王宫越来越近,心下越发紧张,“我听说鬼王最近心情不好,进见言事容易被牵连,无辜被诛。”
之柔安慰道,“你只管放心,鬼王虽值盛怒,却不滥杀,他所诛者不过是借着盛怒杀当杀者。你是来送信的,鬼王必不会迁怒于你。”
话虽如此,狐修总免不了胆战心惊,步子不由也缓了下来。之柔见状,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就守在宫外,我进去代为禀报。”
“如此甚好,非常感谢,”狐修喜出望外,连连作揖。到了鬼王宫门前,他果真自觉地站在门外,目送之柔进了宫内。
须臾,就见两个鬼差肩并肩走了出来,到狐修身前,卖力作揖,头几乎触了地,语气说不尽的谄媚,“鬼王遣小的来恭迎贵宾进宫面圣。”
狐修见他们这般恭敬,惧怕之心消了大半儿,随着他们进了宫,但见宫殿气势恢宏,飞檐斗拱,诸多殿堂楼阁遥遥相对,楼阁亭台杂于明水红花琼枝绿树间,肃然中洋溢着生气,生机中隐现着王霸之气。美景华亭尚未历尽,忽见两个鬼差迈着大步跨过一座赤红色的门槛,进了一座大殿,狐修忙跟过去,一眼就瞧见鬼王端坐在高高的红椅之上,其下正中立着之柔,两侧各有十数名鬼兵,一侧俱是素衣白帽,一侧是黑衣黑帽,皆警然肃立,目森森有光。
狐修按着人间礼数给鬼王行了礼,鬼王倒也没有什么架子,开门见山问绿枝在人间的经历。狐修少不得将遇到可可和刈空的情节也一一道来,至于绿枝如何中的毒他可确乎不知道的,就连这毒的名字还是绿枝告诉他的呢。
说到此处,他不由地暗暗后悔,当时怎么就不能张嘴问问绿枝中毒的经过呢,此时也好说得详尽些,让鬼王确信自己是真心实意全力以赴帮着绿枝的。
不过,不管他怎么后悔,不知就是不知,他也还没胆量在鬼王面前胡编乱造。
等他讲完,鬼王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良久,他开口对狐修道,“你一路颠簸,辛苦了,先休息一晚,明天你带封信给绿枝。”
说罢,就有一黑一白两个鬼兵出列,站在狐修身侧,在一种巨大的压迫力的震慑下,狐修一言不发,跟着两人走出大殿,来到一间阔大的装饰华美的卧室,他自然睡不着,不过坐在床上想着心事。
此刻大殿之上,鬼王已经把雪兵也召了来,“你立刻下令,将寻找老牛鬼的士兵悉数撤回,布重兵围住女史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雪兵也不问情由,领命即去。
“王,请您允许我去趟人间,”之柔见雪兵走了,跪在地上,“族中圣物的下落既已有了线索,我须得一搏,把圣物取回。”
鬼王沉吟不语。
之柔见状,又说道,“王若担心我有二心,不妨派重兵围住女良族,十日之内,我若不回,族人性命交由大王处置!”
“我并非担心你有二心,”鬼王终于开了口,“你们女良族的人品我信得过,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
鬼王知道,女良族的习俗:担任女史者自任职起生不能回族,女史的三代血亲(当然只限于女性)生不能出族中大院儿,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情感相扰,乱了理智。而今,女良族圣物遗失,是关乎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鬼王迟迟不能查明真相,之柔迫不得已出了族院。鬼王自然知道,她是存了殉身之念,一旦查明真相,寻回圣物,她势必会以死来谢违规之罪。原本,之柔只在鬼方活动,鬼王派人查找了诸多典籍资料,想借助历史证据来保住她的性命。可是,一旦她离了鬼方,去往人间,鬼王势必难找出理由保她性命。
之柔微微一笑,“鬼王好意,臣女铭刻在心。灾难既降于我辈,若能消弭灾难,哪怕粉身碎骨亦是我辈荣光,我不惧死,所惧者,是我死了,灾难仍在,更惧者,是灾难在,没有如我辈这般迎难而上的......”
鬼王闻言,心潮澎湃,不由凄然问道,“世间种种,你就没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