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和大头随着媸尤走在小路上,左顾右盼甚觉新奇。罗书虽然嫉丑如仇,但是好在路上无人,怕是都躲在家里睡觉。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相貌丑陋的人在房屋构建上却有着极高的艺术创造力,虽然色彩仅只黑白,还是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但通过石头的不同造型,黑白石块的不同比例,他们建构起令人叹为观止的住宅群。
等小路上开始上人了,罗书先自倦了,说道,“我们不如回去吧,这么小小的地方,一眼尽收,也没看处。”
媸尤听了,带三人径来太极池边。虽说是池,却浩淼辽阔,直与天接。伴着悠扬婉转的乐曲,一个个黑白色的坐台如游鱼一般破水而出,有全黑的方台,有纯白的长条凳,还有黑白相间的三角椅,每个区域各不相同。
城里居民有些没有穿戴斗篷,看去好似纸片人,他们踩着水底升起的石柱,有条不紊地坐了下来。大头吵嚷着要坐水正中那黑白莲花台,却被媸尤劝住了,只说,那是族长和圣花之位,外来者当坐于池右,边解释边将三人带到一处黑色白点的碗状座椅旁,请他们坐了。
刚坐定,就见居民齐刷刷站了起来,脱掉斗篷,望向池心正中。他们也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音乐止,正中莲花台周围水忽兴起,溅涌起碎玉银珠,少顷,一条黑白色游鱼跃出池面,竟对月而鸣,其声喁喁,月光瞬间由雪白一变而为赤橙,鱼落波平,台四周的黑白坐椅竟不约而同变为莲台,四下里生出莲瓣儿,莲花儿渐渐迷蒙,散出馥郁荷香,熏得人如痴似醉。这时,就见黛简凭空而来,黑衣袭袭随风,仿若月仙临下,全不见病容弱态,他手捧圣花菡萏,飘然落于台正中阴阳鱼的交合之处。在他身后,黛妮一袭白衣胜雪,黛力黑衣如墨,翩跹若惊鸿,即使对外貌极为苛刻的罗书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姐弟两人犹若天外飞仙,气质风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圣物守护使一左一右随着姐弟二人落台分立。
“圣明在上,真心可剖,诚意如鉴,”黛简说着,端坐于地,圣花菡萏浮空明中,月光如洒金,辉映菡萏越发素白皎皎,观者无不心清眼明思虑纯静。
黛妮和黛力上前跪于菡萏花下,那素洁之光如蒙幼卵,将姐弟两人笼于期间,余处一片温厚之金橙,唯姐弟两人被霜披雪一般。
“族女黛妮,真诚无伪,圣明请鉴!”黛妮的声音混着水汽月光越发空灵。
“族男黛力,真诚无伪,圣明请鉴!”黛力跟着姐姐说道。
两人说完,左右守护使唱腔道,“证人请坛!”
媸尤拍拍罗书,“到你上台。”
罗书沉浸在肃穆之中,猛然惊醒,问道,“我该说什么?”
“什么也不用说,圣明自鉴,”媸尤道,“你只需站上台去。”
罗书瞬间紧张起来,他勉强站起来,慢悠悠走向台去。
刚踏上去,顿感一种圣洁宁静,他兀自生发出自怜自愧羞耻诸多情素一时涌堵,差点儿落下泪来。
跟着守护使的指令,他站定,那菡萏之光缓款笼了他,他只觉清冷素洁之气遍体,自己随之流成那池水,化为流光碎风,消了所有意识思绪。
水月凝寂,天地无声。
清霜突降,菡萏之光倏然失了华彩,骤然变为粗砺石斧,挥奔向罗书,罗书尚痴醉不觉。
大头看得分明,它喷出光剑,砍向石斧,巨大的撞击激出红赤赤的花火,惊醒了罗书。他张皇失措地跃跳着,躲开了迎面的石斧。貘黛族族人见木云和大头竟然敢扰乱圣物,干涉行讯,甚为惊惧,惊惧之余,愤然攘臂哄叫起来:说谎者死!说谎者亡!说谎者死!说谎者亡!
菡萏升至台中央,将莲花台变成了光囚,罗书撞在光圈之上,又被弹回台中。黛家姐弟处于震惊之中,纹丝未动。黛简双目如火炬,燃着黑色火焰盯着罗书。守护使则双手指印,感受圣物召唤。
木云已经跳到莲花台侧,只是光圈拦阻,他进不得。
媸尤是世家子弟,将神恩圣谕看得高于一切,他以为说谎者罪责在罗书,是故纹丝未动,及至看到那石斧奔向黛妮时,他猛然惊跳起来,好在紧要关头,大头用光剑切开了光圈儿,木云飞进去,拉开了黛妮。
黛妮震惧,甩开木云,仰跪菡萏,悲怆疾呼:“族女黛妮,真诚无伪,圣明请鉴!”
这时黛力早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哭哭啼啼。
那石斧猛然砍奔向黛力,黛力哀嚎得撕心裂肺,闭眼迎死,还是木云眼疾手快,抢出黛力。
“把他推出去!”大头切开光圈,木云顺势想要推出黛力。
没想到,黛简突然飞来,止了木云,“族内圣命,任何人不得违抗!”
说罢,他搂着儿子,来到女儿面前,三人跪在一处。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黛简的泪是白的飞雪,扑簌扑簌漫天舞,“但是族有族规,圣命难违!”
“我没有说谎,自来没有!”黛力仍哭哭啼啼。
倒是黛妮收了眼泪,委屈道,“老爹,圣命一定是公正的吗?”
黛简愣了,片刻,点点头,“没有圣命,族将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