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听说三峡要建大坝了,赶紧回了一趟镇北,引上母亲跟强子叔飞往武汉,先上庐山小住两日,又从宜昌顺流直下,游览了一遍三峡。初上船时,细雨蒙蒙,三人打着伞在船头赏景,强子叔一边听婆姨说古,听信子道今,一边看着云遮雾罩的两岸峭壁,觉着大自然果真是鬼斧神工,世间竟有如此险峻之地。过了夔门,雨过天晴,天地间一片澄清。强子叔早下舱房拿了一件厚披肩给婆姨搭上,乔兰坐在船头,笑盈盈地瞅着儿子跟男人,觉得人世间还有许多的美好需要慢慢品味:“只要活着,就是幸福。”好久不作诗的她诗兴大发,随口吟诵了一首诗:“
一蓑烟雨半船风
坐看流云似梦中
笑说古今风韵事
千江水碧万山红”
信子说:“妈,你好文采啊。有空多出来走走,讲些好听的故事给我听。我记性好得很,能记下,整理出来也是个念想。”乔兰悠然地说:“我们都是些老古董,那些陈年旧事听个乐就好。你姐不叫我吹风,生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害她。我的身子我晓得,还能行。等哪天走不动了,再在家歇缓着也不迟。趁如今还得动,是该到处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不易啊。”强子叔说:“我会照应好你妈的,你姐就是大夫的通病,看谁都有病,得吃点儿药。”信子逗笑了:“吃药不如吃饭,食疗、食补最好了,香港人就信这个。我往后多弄些食材回去,你们老两口照着单子熬出来就好。”乔兰说:“能行,咱镇北人就晓得喝参汤,不咋好喝。广东人的汤花样不少,往后我们多试试。一回生二回熟,肯定能做好。这回既然出来了,就一路游逛过去,多转转,顺道串串门,跟孙子们、亲戚们多拉拉。人老了,就想图个热闹,图个自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一天上完课,系主任把王凌叫到办公室严肃地说:“小王,有件事情要跟你讲一讲。最近有人举报你不务正业,操纵股市,四处煽动大批群众投资,赔得血本无归,有损我校的声誉跟形象。校党委决定对你停职检查,过两天人就来了。你要相信组织,端正态度,积相配合。”王凌心头的火噌噌往上冒,一屁股站起来,脸憋的通红:“主任,哪个土鳖虫诬陷我,老师不允许炒股吗,不允许参加论坛讲座吗。我利用业余时间研究研究股票招谁惹谁了,再说侬瞧瞧如今上海人哪个不炒股,不想发点儿小财。我有什么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事儿,谁告我的状,叫他跟我来当你面对质,我倒要瞧瞧是哪个土鳖虫冒坏水、使阴招。非查不可,没有回旋余地。好,好,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查,我还乐得清闲几天。”
系主任尴尬地看着摔门而出的王凌心里头叹了口气:“这两人背景都这么深厚,闹到如今这地步,往后怎么收场好呢。水太深,还是不偏不倚、公正处事为好。阿拉倒是招谁惹谁了,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这条老得快退休的鱼怎么才能顺顺当当上岸呢,这是个问题。”
系主任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的结局是这样:“校党委决定选派这两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公派出国留学。一个去了美国底特律,一个去了英国伦敦。朝中有人好办事,平头百姓莫掺和。有些事儿,就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没有人保着,死都不晓得咋死的。”
王凌跟系里告别的时候,请主任跟来往多、关系好的同事吃了一顿大餐,喝了不少酒,拉了不少话,郑重感谢主任跟同事们有颗公道心,说了公道话,都是好领导、好朋友:“等着,阿拉。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这事儿没完。躲到英国去有用吗,躲得了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且行且珍惜吧,呵呵。”
转眼就快出国了,王凌紧锣密鼓准备出国前的各项事宜:“怀远跟二横都来电话了,怀远想一家子都过来,二横只想叫婆姨过来先干干再看看。”王凌无所谓,跟婆姨安顿了一声,租了间离公司不远的单元房,去火车站把三大一小四个人接到住的地方。地方拾掇好了,王凌还配了些电器、家具,拎包就可以入住。他还托人给娃娃联系了个寄宿制私立小学,费用他自个儿掏了腰包,说实话太贵了,怕怀远两口子接受不了。
临行前,王凌安顿怀远跟婆姨:“小林这娃娃太招人疼了,是个人才,可不能荒废了,啥时候接过来在上海上学吧。”怀远三人就这样在上海开始了新的生活,李晓看在男人的面情上,尽量照应三人。两年以后,二横也想通了,来了上海,娃娃由老人带着,在青岛上学。
心事重重的王凌坐上了开往纽约的飞机,不信邪的他还是去了华尔街。站在华尔街的街头,他沉思良久:“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是要好好想想了。”他头年就跟舅舅说了想去美国读研究生的想法,舅舅很支持他:“两边使力,机缘巧合,入学通知、英文考试,护照、签证、出关、进关,一切顺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儿中也有好事吗。”他如愿考上被公派去密歇根大学的历史系留学,继续中国历史跟二战历史研究。有可能的话,他想硕、博连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