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脸愁苦地说:“我都四十好几了,年纪这么大了,这事儿还是叫年青人去更合适吧。”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几十年,人都荒废了,有几个人能提起笔的。就是提起笔来,写的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假大空,能说出来个甚道道。好了,就你了,你能行,给你放假,回家好好准备。你自个儿照照镜子,精神着呢,瞅着也就二十大几,哪象个四十多岁的人。”
男人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活儿。用了一个礼拜,搜集了不少资料,提笔写了一篇题为粮食的文章:“人类是碳基生命,要生存,就天然的需要摄取碳水化合物。在漫长的远古蛮荒,人类发现有些野草的草籽可以吃,而且比水果能更好的储存。那些脱去草籽的野草,依然是食草动物的美味佳肴。于是人类开始驯化这些野草,驯化好的野草就叫粮食。大面积地种植这些驯化好的野草,以获取草籽的过程,就叫粮食生产。古人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就是这个意思。人只要活着,一天也离不开粮食。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是这个道理,这是硬道理。
粮食问题解决不好是要死人的。从古到今,只要粮食出了问题,有了缺口,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有一个人的缺口,就要死一人。有一百人的缺口,就要死一百人。有一千人的缺口,就要死一千人。有一万人的缺口,就要死一万人。有一千万人的缺口,就要死一千万人。有一亿人的缺口,就要死一亿人。这个数字越大,越不可逆转,越客观真实。
有的人会说,全国人民一人少吃一口,不就解决了吗。这是善良人的良好愿望,事实上,从历史的数据来看,这个数字只少不多。为什么会这样,粮食出现缺口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太多、太快,国家的应急措施根本跟不上形势的变化。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结果却显而易见。人人抢购,市面断供,限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总会有一天出现缺口,无粮可供,民心浮动。粮价飞涨,甚至都能翻着个儿地往上涨,飞上天。饥民横行,官民对立,饿殍遍野,社会动荡。可这就是人性,这就是现实,冰冷而残酷。并不是讲讲情操,讲讲品德,说说共渡难关,就能解决的。在生死面前,一切温情的面纱,都会被撕得粉碎。如果粮食一旦有了缺口,就会引发物价飞涨,进而引起社会动荡,这些都说得轻描淡写了。
我见过一幅千里饿殍图,那惨状简直不可直视,能把小娃娃吓哭。我给大家伙儿描绘一个民国时期关中大饥荒的场景。我坐在马车上,从镇北前往西安,进入关中平原。我以为可以平稳些了,可以走快些了,可一路上车轮颠簸得很厉害。我问伙计说,咋这么颠。伙计说,掌柜的,你自己出来看看。我一掀起车帘就傻了,道路上铺着一层森森的白骨,空中刮着一缕缕黑风。有一缕黑风飘进了车里,这哪里是黑风,明明是一缕一缕黑发。道路上铺着的头骨上,头发已经不见了。有几只乌鸦在啄食着死人的头皮、脑浆,我吓得躲在车里不敢下车,抖得跟筛糠似的,只是一个劲催促伙计快些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从车门的缝隙中,我隐约看见,远处天空中飘浮着一团团黑云,我看得头皮发麻,赶紧闭上眼睛。
这就是民国关中大饥荒的悲惨景象,一九四二年河南大饥荒更惨,这就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粮食出了问题的后果。粮食是刚需,人们平常的时候,不觉得它有多珍贵,可就跟空气,就跟水一样,只要是个人,你就需要一日三餐,要吃饭。这就是现实,实实在在的生活。
从古至今,中国人就非常重视粮食问题,许许多多的历史大事件都跟粮食有关,近的有三年自然灾害,远的有李自成明末大起义。古时候,一直有一个政策,重农抑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中国是这块大陆上的唯一粮食主产区,周边没有粮食产区,他们就是想要我们用生产出来的粮食,换那些贵族老爷们需要的东西,什么貂皮、马匹、人参、鹿茸,什么金银珠宝,他们就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想把我们的粮食换走,想饿死我们。满清为啥能入关,欺凌我们汉人,造成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惨剧,就是用人参、鹿茸、貂皮、珠宝,换走了粮食,吃饱了,就入关来杀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带给我们华夏民族的是几百年的黑暗。
粮食外交一直是我国的重要国策,挥舞着粮食大棒,我们可以输出友谊结善缘,也可以控制粮食备荒备战,制裁那些不听话胡捣蛋的周边小国。
粮食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无农不稳,有粮不慌,只有抓好粮食生产,人民才能不饿肚子,才能有干劲。只有储备好粮食,才能抵抗灾荒,社会才不会动荡。只有管好粮食贸易,才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好地维护国家主权。农业就是我们国家的生命线,作为一名农垦人,为国家守好这条生命线,我自豪。”
演讲很成功,男人顺利拿回来个一等奖的奖状,稿子好是一方面,脱稿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男人说的是普遍话,嗓音又好,有点儿播音员的味道。这篇文章后来登在了报纸上,也算圆满画上了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