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往北吹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今儿个李锋的心情很不好,这段时间养成的好心情全不见了。这个影响他心情的人叫刘月,他闷闷不乐地巡逻、吃饭、睡觉:“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真是跟了鬼了,不就是不搭理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午后时分,他在巡逻的路上碰上一个人,远远瞅着面熟熟的,好象是多年未见失了联系的老同学、老同桌。他紧赶了几步喊了一声:“刘月。”女人站住,回头瞅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往前走。他上前拦住她说:“老同学,不认识我了。我变化有那么大吗。”女人冷着脸说:“好狗不挡路,我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你,起开。”李锋脸色大变,侧身让到一旁。女人擦身而过,一眼都不看他,把他当成了空气。

李锋躺在炕上,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猪脑子,她肯定认出了我,就是不晓得为甚不搭理我,没理由啊。不想了,找个机会,好好拉拉不就啥都明白了。都长大成人了,又不是小娃娃。”

天黑定了,女人才忙活完回到窑洞,洗洗涮涮,上炕睡下。同屋的小郑唠唠叨叨个没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今儿个咋这么倒霉,一出门就碰上那个丧门星,真晦气。还死皮赖脸地搭话,你们一家子都不是甚好人,谁惹上谁倒霉,还是离远些的好。”

过后,两人偶遇了很多回,李锋一直没找见合适的机会,好好拉拉话。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次,李锋瞅见女人进了窑洞:“记得她同屋的小郑休假回家了,今儿个是个好机会,拉拉话,她就能说清楚了,死也要死个明白吗。打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晓得我有甚毛病,招她惹她了,一直不受人待见。”他敲门进了窑洞,瞅见女人正在屋子里打扫卫生,他上前说:“老同桌,咱俩拉拉呗。”女人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咋回事儿,还找上门来了,有什么好拉的。我不认识你,出去。”女人边说边用笤帚往外赶人,李锋边退边说:“刘月,把人当啥呢,咱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女人还是不搭理他,还是继续往外赶人。李锋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转了个弯,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彻底耍无赖不走了。

女人正色说:“李锋,你离我远些。我不认识你,我不想认识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李锋变眉失眼说:“你咋了,我咋得你了,咱俩多大仇多大怨啊,有这么做人做事的吗。女人说:“你赖着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她边说边径直往外走,理都不理李锋。

李锋没办法,出门闷头走了。好奇心害死猫,李锋执拗地相信真情感动天地:“老天爷总有一天会开眼的,刘月有一天会开口的。”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想尽一切办法,死乞白赖偶遇女人,接近女人,没事儿找事儿上门看病,啥招数都使尽了,可女人还是不搭理他。

三十二

女人一如既往,忙活自个儿的事情,每天在家坐诊看病,出门巡诊送药,一天不得闲。其实她也很烦恼,恨得牙痒痒:“这个李锋真是疯了,脸皮比城墙拐弯儿还厚,麻缠人做甚。象个苍蝇一样,老跟着人家嗡嗡叫,拍又拍不死,赶又赶不走。这日子过的,真烦人。”

这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日子在两人之间一天天过去,一直没有改变,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夏日的晚风撩拨着每个人的神经,同屋的后生家中有事儿回去了,男人摸黑去路口等候快下夜班的婆姨。天色微明,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等得心焦的男人望眼欲穿,终于瞅见女人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急步而来。他赶紧迎上去拉住婆姨的手,女人嗔怪地说:“在这儿等我干甚,多睡会儿多好,我会去找你的,老夫老妻的,骚情个甚。”男人嘿嘿一笑说:“昨晚上睡得早,半夜就醒了。睡不着,想了几句有意思的东西,我给你念念。

蟋蟀的叫声在田野中响起

夏日的暖风吹过窗棂

天上的彩云向山顶飘移

晚霞中的海子波光粼粼

田间的轻香向四处弥漫散溢

夜色撩人拨开云雾见月明

天地之间烟火息声静谧

耳语春风化雨那是人间常情

浪涌波卷涛声依旧旖旎

山重水复道险路滑细语叮咛

明月夜清风依旧神奇

话天凉情意早已浸透心灵”

两人相跟着在男人情意绵绵的话语中回了窑洞,关门歇窗,拉好窗帘。女人亲了一口男人说:“想我了,尽想些歪句子,小白脸心里没好事儿,小黑脸心里想得更歪,不准给别人写,不准给别人念,这些都属于我,都是我的独享秘语。”男人吻上女人的唇说:“好,一辈子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在女人的冷脸防御下,李锋的心里有些抓狂,这种百爪挠心的滋味并不好受,无抓无拿的他开始迂回曲线进攻,他跟相熟的人有意无意地打问了一圈,知晓了女人的不少情况:“她成亲了,男人叫王强。她爹去世了,她娘成天被批斗,又嫁人了。如今她有两个娃娃,经济上不宽裕。杂七杂八的闲言碎语还真不少,先跟王强去接触接触。”他留意上了男人,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姓李的公安:“这人长得挺栓整,浓眉大眼,看上去为人也挺好的。”在工地上休息吃饭的时候,李锋主动凑上来搭话:“王强,我在咱办的报纸上看过你写的东西,写出了咱工地上的真情实感,挺感人的。”男人嘿嘿一笑说:“文字能强化人的感受,平凡的生活中孕育着许许多多不平凡的精神,不平凡的事情,普通人只是没在意而已。”李锋一脸神往地说:“我跟你一样成天在工地上巡逻,帮忙相烘干生活,可我从来没注意到你写的那些事情。”男人耐心地说:“生活需要观察、总结、提炼,多看书,看多了就能发现生活中忽视了的东西。”两人边吃边拉,一会儿就熟悉了。

人只要一熟悉,交往就多了,交往多了,情感自然而然就会升温,有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明友,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一年多时间,两个惺惺相惜的男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兄弟,肩也搭上了,酒也喝上了。有人说过,镇北人没有甚事是喝酒搞不定的,搞不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还没喝好,多喝几次就行了。男人也想过这个酒文化的事情,总结出一个结论:“酒有毒,不但伤身子,还伤心智。人喝了酒之后,智力就下降了,看着甚人都可顺眼了,说着甚事都可有意思了,苦难伤痛在酒面前都消散了,酒是个好东西啊。”

集体生活能结下怨仇,更能结下情缘。两个男人的情谊在吃饭、喝酒、干生活,洗澡、说笑、拉闲话的漫长岁月里,无声无息地积累起来。

两个男人没多久就睡到了一个炕上,抽着烟在被窝里拉上了话。男人说:“听说你婆姨不跟你过了,跟别人跑了,咋回事吗。”李锋白了他一眼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人也挺八卦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发现问题才能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吗。你说说呗,我给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李锋坦然地说:“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秘密,也没啥不能说的。不难肠,挺简单的。我跟婆姨是经人介绍的,处对象没几天就成亲了。婆姨挺能干,家里门外一把好手。没几年,我们就有了娃娃,日子过得挺舒心。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那一年,我爸被隔离审查,我妈受不了,没几天就疯了,后来送回了老家。我那会儿下放到了哭咽乡,婆姨就跟我划清界限离婚了。我没二话,痛快答应了,好离好散吗。”男人说:“那你咋没再找一个,一个大男人一个人打光棍可咋过吗。”李锋叹了口气说:“高不成、低不就没个合适动心的,我也不想随便找个凑合,这事儿得看缘法。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男人说:“也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日子过得太痛苦了,不如不找,我叫婆姨给你打问打问,看有没有合适的。”李锋尴尬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再搞一回对象了,还是自由恋爱好。”男人说:“也对。”两人拉着拉着就睡着了。

澡堂子里雾气腾腾,人影都看不得太真切。“累了一天,黑水汗流的,在热水里泡一泡,真是舒爽畅快。”男人眯着眼睛抽着纸烟,惬意地想着。自打来了工地,他不晓得哪次喝酒被人敬了颗,抽了几口觉着不错,过后鬼使神差地去供销室买了包恒大。渐渐地,他抽上了瘾头,见人就散,见烟就接。婆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调侃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你个白面书生如今晒成了黑炭头,酒也喝上了,烟也抽上了,要是原先就这样,我都瞅不上你。”男人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只是胡摸乱揣,女人也不吭声,一会儿就有了动静。

“想甚美事呢,看把你一个人舒服的,都快睡着了。来,搓个背。”男人睁开眼睛,眼瞅着面前黑油油的厚实大脊背,一如既往拿起毛巾打了些肥皂给他搓洗起来。“强子,这两天哥弄了瓶二锅头,烈性得很,明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弟兄喝口儿,你一定来呀。”李锋一脸神往地说。男人过搓过说:“晓得了,我弄了些花生米,明个儿叫婆姨炒炒,晚上带过去。你说喝酒干捯有个甚意思,瞎好就口吃的吗。”李锋毫不在意地说:“还怪会说的,有口喝的就不错了,如今这年景,将就吧,就你穷讲究。”男人说:“锋子,你说咱在这工地畅快,还是在镇北家里呆着舒服。”李锋说:“当然是这儿了,天高皇帝远,乱七八糟的事情少,只要好好干生活就行,也不用天天拿个报纸念经。”男人搓干净给他用毛巾蘸水淋了淋,拍了一下说:“好了。”李锋翻了个身说:“背过去,我给你搓,看你黑成甚了。”男人把光脊背冲向他,李锋也拿毛巾打了些肥皂给他搓起来。“叫人搓背还就是舒服,比自个儿搓强得没远近,听说还有澡堂子专门给人搓身子的,不晓得舒服不舒服。”男人惬意地说。李锋说:“那是地主老财干的事情,如今不兴这个。你要想,躺脚地上,我给你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搓个遍。”男人瞅了一眼脏得发黑起沫的地面说:“还是算了吧,地上太脏了,躺不下去。”两人拉着散散话,把澡堂子当成了茶馆,放空着心神,放松着累了一天的身子骨。

第二天晚上,男人端着一大盆子炒花生米如约来到李锋住的窑洞。一进门,他就瞅见已经有三个大汉在炕上枕着铺盖翘着二郎腿闲聊着。见他进来,大家伙儿都行动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拾掇铺盖的拾掇铺盖。男人把花生米盆子放在炕桌上,李锋从箱子里拿出两瓶二锅头,一个盘子五六个酒盅。一伙人盘腿坐好,经过几年的训练,男人已经能够自如地盘腿坐炕了。一个小后生殷勤地下地给大家伙儿从电壶里一人倒了一碗粗茶,另一个后生拿出一付扑克牌,四人掀起了花花。男人觉得这伙人还真是轻车熟路,啥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三个人打牌,谁输了就喝酒下台当观众。四个人边打牌边吹牛,拉些自个儿听来的有趣事情。男人听着感觉也无伤大雅:“无非是村里谁串了谁家的门子,哪个婆姨骚情得很,要多骚情就有多骚情之类男人们都爱拉爱听的闲话。就是过过干瘾,寥解打光棍的空虚寂寞。”他只是跟着说些听来的奇闻趣事应和着,竖着耳朵听两后生胡吹冒撂,听李锋说镇北地界上发生的奇案怪事儿:“十有八九不是跟水有关,就是跟串门子有关。”他问大家伙儿他们村子里的人没事儿干空闲的时候干些甚事情,后生说:“能干个甚,婆姨们纳鞋底子拉娃娃,男人们喝酒打锤串门子。”小后生说:“咱工地上管得太严了,还是村上好,想去哪儿串就去哪儿串。”男人问:“前几年你们出门串联过吗。”后生欲言又止,李锋说:“有甚说甚,听个乐儿,又不会往出传。”后生大着胆子小声说:“我去串联了,还动了枪。有些后生凶得很,打枪冲锋不要命。那是往死了整,没把我吓死,早早就躲起来了。要不然枪子儿可不长眼睛,指不定就见不着哥几个了。”男人说:“火拼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死了不少人,锋子,你们也不管管。”李锋没好气地说:“谁敢管,人家不拾掇我们,就谢天谢地了。那会儿枪要不藏好,被夺走了,还不能说个甚。”后生心有余悸地说:“锋哥说得对,我就亲眼见过,差点儿闹出人命来。”

李锋丧气地说:“不打了,不打了,干一个,就这个痛快。”四人轮着说些荤段子,喝着喝着就高了,还要胡揣乱摸比大小,东倒西歪的,没个正行。李锋觉得差不多了,喝完两瓶酒就打发两后生回去了。他说:“你就睡这儿吧,来,抽一颗。还是跟你拉话有意思,这些后生不学无术,就害下个串门子,比大小。学没上过几天,书没念过几本,彻底废了。这两后生人不赖,往后多照应着点儿。”男人相烘着把炕上的东西拾掇好,喝了一大碗水,感觉意犹未尽,越发清醒了。两人相跟着去了一趟茅房放了水,就熄灯钻被窝睡觉。两人酒量大,没喝好,李锋又打开一瓶,轮看狠灌了几口才消停。李锋醉打马虎说:“强子,你这一辈子,最想干点儿甚。”男人叹了口气,仰头看着黑漆漆的窑洞说:“我最想世事平稳不折腾,安安心心写写画画。”李锋悠悠地说:“我最想找个疼人的栓整婆姨好好过日子,安安心心破案子。”男人说:“你破过那么些案子,接触过那么多人,你觉得那些人咋想的。”李锋说:“我就是好奇心大,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个甚事,至于那些人想些甚,为甚要干那些事儿,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男人疑惑地问:“为甚。”李锋说:“你跟婆姨在农场,事情简单得很,没人敢真得把你跟婆姨咋样。城里头就复杂了,乱糟糟的,哪有个准头。今儿个你整人,说不定明儿个人整你。因言获罪太可怕了,你不就遭人嫉恨差点儿出了人命。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城里头天天在发生,我就是看着闹心才申请到这儿来的。家里门外诸事不顺,婆姨都跟人跑了,你说我活得个啥人吗。”他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男人拍着他的后背乖哄说:“你个大男人,嚎哇哭叫个甚,也不嫌丢人。”李锋搂住他捶打着他的后背说:“你敢说你就痛快了,你敢说你没想死过。”男人听着听着、说着说着心里就一酸,悲伤从心底泛起,也搂住李锋压抑地抽噎着。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彼此慰籍着伤痕累累的心。男人总想在婆姨娃娃面前,在大庭广众面前死撑着,硬充个英雄汉,其实男人的内心也很脆弱,需要得到男人的慰籍。这个不眠的夜晚,夜色那样深沉。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颗脆弱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刻也没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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