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孑然一身
清晨,大酋王悠悠醒来。
他体内余毒未尽,身体仍旧虚弱无比,但较前日已好上太多,此时他面色已经有些血色。
大酋王摸了摸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
这种饿得前心贴着后背的感觉,自登上王位后的二三十年没体会过了。
此时,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大酋王慢慢起身,拨开床幔,正要下地,抬眼间见着厢房的墙边里还有一张小竹床,床上侧躺着一位面朝自己的年轻汉子,年轻汉子面容俊朗但黑黢瘦削。
大酋王端详着这年轻汉子,双目逐渐湿润。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二子扶民。
……
似乎听到动静,扶民猛的乍醒,唰一下站起,然后紧张望向那张大床。
大床边,大酋王目光中蕴含深情,面带一丝笑意也望向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
四目相对,父子浓情充斥整个厢房。
“父王!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扶民无比激动道。
大酋王摸了摸再次咕咕叫的肚子,微笑道:“为父有些饿了呢。”
“嗯,嗯,孩儿这就为父王备膳食。”说完,扶民兴冲冲而去。
不多时,几名丫鬟端着洗漱器具进来。
大酋王洗漱一番后,更觉神清气爽。
不多时,扶民端着一盆稀粥进来,稀粥里飘着肉末,药香满屋。
“父王,这是五弟为您准备的药膳。五弟说您大病初愈,不能大鱼大肉,只能吃些稀饭稀粥。”扶民说道。
“五弟?你哪个五弟?”大酋王端起一碗稀粥,吹着小汤匙慢慢喝着,嘴里问道。
“嗯,是我结义的一位兄弟,孩儿多得这几位兄弟相助,才得以来到燕城。”扶民说道。
接着,他将最近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叙述一遍。
听到扶民被截杀,大酋王面露怒意。
听得到扶民在神阳族里的所见见闻时,大酋王好奇连连。
当听闻大儿子遇刺身亡,大酋王面色阴沉,而听到三子扶泽假传王旨谋朝篡位时勃然大怒。
“这逆子,这群奸臣反贼!这逆子定是听某些人的挑唆了。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这干逆臣,本王绝不轻饶,不抄家灭族不解本王心头之恨!”大酋王怒发冲冠。
扶民生怕父王气坏了刚刚有些恢复的身体,只得好生安慰一番,最后转移话题问道:“父王,你是怎么到燕城的?”
“燕城?你是说这里是少轩岳的燕城?”
先前扶民说了几次燕城,大酋王也不在意,现在听到扶民询问,他一时也懵了,“这里不是大都王宫?”
扶民这一听,也懵了,“父王,难道您不知此地是燕城?”
大酋王一脸惘然,连端着稀粥的手都停在半空。
“扶民,为父在大都王宫养病,好好得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燕城?”大酋王的脸上除了茫然就是质疑,就差没说出那句:扶民,你不是在欺骗为父吧?
就在大酋王满腹疑问之际,厢房外传来好些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大哥,你醒了?太好了。”
说话的正是少轩酋王少轩岳,身后跟着他的儿子少许永华,以及几位少轩族重臣、长老。
听到喧哗声,隔壁厢房里的罗子琳、智狐等四人也走出房间,一并过来问候。
接下来便是一番嘘寒问暖的,至于大酋王是如何来到燕城的,除了始作俑者罗子琳,更是没人知道缘由了。
待大酋王饭后休息一阵后,罗子琳再次为大酋王推功活络,施针逼毒。
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罗子琳那种外人看似娴熟的手法,在燕城承太医的眼里,却是无比的生涩和笨拙。
毕竟罗子琳亲身为他人医病的经验还是欠缺的,而承太医他才是行医多年的老药夫,经验丰富。
但就是这笨拙的手法,治疗效果却出奇的好。
不多时,二十滴暗黑的腥臭毒血,从二十只手指脚趾尖被逼出后,大酋王浑身发热,虚汗淋漓。
这时,罗子琳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瞬间,一股异香直扑众人肺腑,在场众人无不毛孔舒张,整个人仿佛轻灵了不少。
“这是什么仙丹?”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同时双目炙热无比。
对于众人的目光,罗子琳尽收眼底。
只见他从玉瓶中倒出一颗小拇指大的丹药,递给大酋王并说道:“大酋王,这是我祖上遗留下的保命金丹,您快服下。我只剩两颗了。”
在罗子琳取出丹药后,房中药香更浓,闻得众人心头更加火热,这丹药绝非凡品!
尤其是承太医,他更加懂行!
但听到罗子琳说这是他祖上遗泽,只剩两颗后,火热的脑门登时清醒。
对啊,这丹药绝对贵重,怎么会有太多?
看着罗子琳将玉瓶塞上放回怀中,众人心中不由“唉!”一声长叹。
闻到令人舒爽的药香,大酋王也知道这药丸的珍贵,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服下。
丹药入腹,一股暖流从腹中升起,流入大酋王的四肢百骸。
大酋王全身如同干渴多日的土地突遇瓢泼大雨,疯狂吸纳着。
“嗯!!”大酋王一声舒服无比的低吟,他的面色变得更加红润。
承太医目睹大酋王的变化,对罗子琳已是拜服得五体投地,望向罗子琳的目光如同望着热恋中恋人,炙热得令罗子琳浑身有些发寒。
“罗医师!您能不能传我医术?我,我愿拜您为师!”承太医已经顾不了什么颜面,直接拜师。
他心里非常清楚的很,就算自己故去的恩师在世,也没办法令一位身患剧毒、气血衰败垂死的老人,在短短两天内康复如壮年!
在场众人吃惊看着承太医。
承太医可是燕城乃至大酋国医界泰斗般的人物,居然要拜师?
“呃!使不得使不得,承太医言重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小子还想向承太医讨教医理医术呢。”罗子琳诚恳道。
“唉!”承太医见罗子琳这般说,也不好再强求,毕竟老脸还是得要的。
“罗医师,能告诉老朽那是什么丹药吗?”承太医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渴望之色。
“呃!我也是不清楚,祖上传下来的。效果正如太医所见,是一种补气血的丹药。具体怎么炼制祖上没传来下。”罗子琳眨巴眼睛说道。
唉~!
一地心碎声!
罗子琳心道:“这是培元丹,告诉你们也没用啊!这里根本没有炼制这丹药的药材,还不如不说的好!”
……
大酋王在燕城乃最高机密,在大酋王没有康复前,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半点风声。
这是少轩酋王下的死令。
至于大酋王是如何突然出现在燕城,不但是知情的燕城众人,就连大酋王自己也是满脑疑问。
这成了燕城最大的悬案。
在罗子琳给大酋王施完针后,众人领着大酋王来到议事厅,开始一番畅谈密谋。
……
黄昏,一名披着破烂头蓬的佝偻老妇,来到城主府侧门,被两名守卫拦住。
老妇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灿灿的金牌,递给守卫,边说道:“麻烦两位小哥给燕王通报一声,说有故人来访。”
两名守卫看这老妇身着,开始甚是不屑,只觉得老妇有些碍眼,下意识就要喝骂驱赶,但见老妇递来一块金牌,先是一愣,待看清金牌样式后面色微变。
两位守卫微微躬身行礼,其中一名守卫说道:“您老稍后,小人这给您通报。”
……
不多时,这名老妇被带到少轩酋王跟前。
少轩酋王把玩着手中的金令,注视着殿中的老妇,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有大酋王的金令?”
老妇不也不作声,只是身子慢慢挺直不少,将身上的斗篷、假发和破旧衣物一一脱下,露出里面一身青黛色衣袍。
片刻间,老妇变成了老翁。
老翁对着案后的少轩酋王深深鞠躬,嘴里说道:“扶安向燕王请安了,请燕王求求我家主公!”
案几后的少轩酋王,正费力辨认眼前这位如同变戏法般的老者,忽然听到老者自称扶安,不禁问道:“你是扶山兄身边的扶安?”
“正是老奴!燕王,请快求求大酋王吧,大酋王正被奸人谋害!”扶安声泪俱下。
“大哥不是好好的在府里么?谁敢谋害?哦,对了,难道连他也不知道大哥在此呢?”少轩酋王心里思索着,“扶安,有什么话等一会再说,先随我来吧。”
少轩酋王在前走,扶安心事重重在后紧随。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别院。
别院里,凉亭中,有几人正谈笑风生。
扶安看清上首一人,顿时瞪大眼珠子难以置信,如见鬼似得,他擦了擦双眼再细看,还狠狠咬了一口手臂,手臂传来剧烈疼痛让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主公?真的是主公?”扶安呢喃道,他还是不敢置信。
接下来不外乎便是主仆相见,一阵嘘寒问暖。
扶安见大酋王无恙心中大喜,再见到二王子扶民平安无事,更是喜出望外。
扶民自小被他看着长大,对扶民也最是喜欢的。
扶安将随身携带的玉玺、王旨,交还给大酋王,全身顿感一阵轻松。
……
三日后,一则讨文令整个大酋国四野震动。
讨文很简单,只说扶泽假传王旨,搅乱朝纲,谋朝篡位,陷害忠臣,大逆不道,不日,大酋王将在燕城少轩等部族的十万大军护送下,返回大都,灭乱臣贼子,拨乱反正,重整朝纲。
讨文一出,大酋哗然。
前两日才收到快马役使传来的王旨,要他们到大都朝见新王的。
许多部族的酋长、酋王正要动身,现在讨文一出,这些酋长酋王立刻停下脚步,纷纷派人到燕城打探消息。
……
大都,王城内,寝宫内,扶泽看着手里的谍报,双手发抖。
“国丈,我父王真的没死?”扶泽声音里有些发颤。
扶泽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个王位还真是来路不正,自己的根基太浅,而父王的余威尚在,那些部落的首领、酋长、酋王要是知道自己的父王尚在,不但不会买自己的账,还会出兵协助父王回大都对付自己!
“大王,此消息还未确定,太上王若是安在,我等只怕……”大巫医颉尤苦涩道。
“唉!时不待我啊!我只需两年,不,就算一年,只要给我一年时间,就算这老不死的出现,本王也不惧!”扶泽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龙椅,咬牙切齿道。
“大王,这其中可能有诈!”颉尤道。
“国父,此话怎讲?”扶泽道。
“大王,你回想当日,太上王那半死之躯,能从守卫森严的王宫出去?”
“就算有密道,太上王已经不能下床了,能自己走?必须得抬!走路那密道有多宽?几人抬?何人抬?”
“就算人是从密道进来,将太上王从密道抬走出去。但能在区区几日内去到燕城?”
“大都四处是我们的密探,怎能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燕城与大都相隔三百多里,陆路崇山峻岭,根本行不通,只能走水路。”
“而水路关卡重重,过往船只都要经反复盘查。他们能躲过连番严查?”
“就算这些人躲过重重眼线关卡,但整个大酋,有几人能解得了太上王身上的毒?”
“所以,就算人被救出,我也有十成把握,人会死在半路了!”
“所以,我敢肯定,这份讨文有诈!”颉尤一番分析,笃定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本王心神还是不宁!”扶泽道。
“大王稍安勿躁!老夫已经吩咐下面加派斥候打探消息了。”颉尤道。
扶泽微微点点头,道:“本王还是安心不下,还是请众位爱卿进宫商议应对之策,万一父王真在燕城,本王只能弃城逃命了!”
颉尤自己理解扶泽担心并非多余,他清楚自己跟扶泽的所作所为,那一条不是灭族之罪?
“大王稍后,老夫这就召诸位同僚进宫商议”颉尤道。
……
就在扶泽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大酋王在扶民、少轩岳等的陪同下,不做任何掩饰,乘坐八马大车,从城主府出发,穿街过市,直奔城外的军营。
就在大酋王的马车驶出城主府后的片刻夫,一只只信鸽冲天而起,飞向四面八方。
两三个时候后,整个大酋国,再远的部落都收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大酋王扶山、二王子殿下扶民,齐聚燕城,现已入军营!
领兵回大都基本属实!
收到确切消息的人,心态各异。
忠于大酋王的部落酋长、酋王们喜出望外,忠于二殿下扶民的一脉更是喜极而泣,而端坐在大都王位上的扶泽则面如死灰!
追随他的那些臣子们,已经吓得面如土色!
无他,大酋王回到大都之日,就是他们灭亡之时!
反抗?拿什么反抗?
靠大都守军对抗?
那些守卫军听到大酋王要回归,蠢蠢欲动,好些军部已经不停号令了。
有些城外的守卫军更甚,开始清除三王子这一系安插在里面的人了。
“国父!左相!该如何是好?”王座后面的扶泽已经乱了方寸。
“大王,燕城到大都,一般船只走水路乘船的话,沿燕江再入巴江,顺流而下,一天时间就抵大都。大军的话最多两天,走陆地难些,最多半个月。是抵抗还是走,请大王快定夺!”左相庚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