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那木板的神色,似乎这黑乎乎的木炭线条勾勒出的是一个个曼妙的少女。
“妙什么妙?难道恩达用这几块木炭画出的东西里有美女?不应该啊?我怎么看不出?横看竖看都跟猫抓似的。”一旁的智狐看看惊叹连连的灰山,又瞅瞅木板上的图案,满脑子浆糊。
“灰山叔,有什么妙的啊?这图案弯弯扭扭的,都不知道这林恩达画的是啥玩意。”智狐看着双目发光,双手激动得都发颤的灰山,实在忍不住问道。
“你个土包子,哪里能得明白如此精妙的东西?”灰山见猎心喜,恨不得马上开工。
罗子琳一看,得,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灰山叔也是一位狂人。
“小兄弟,你这弩要是制作出来,威力怎样?十丈内能射穿多厚的桦木板?射程是多少?”灰山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般迸发。
“灰山叔,这个,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呢。要做出来试过才知道哦。”罗子琳讪讪道。
“小兄弟,那这些部件的尺寸是多少啊?你啊,怎么不写明白呢?”灰山搓着双手,急不可耐,“快写清楚,我好开工,嗯,嗯,我打下手也可以。”
“灰山叔,你要亲自出马?”智狐眼睛一亮,有些惊喜道。
“我这是打算自己做,尺寸都清楚,就懒得注明了。”罗子琳解释道。
“快快,都注明了。”灰山眼巴巴催促道。
“好的灰山叔。这是弩把,长一尺八,宽两寸六,厚两寸,这凹槽一尺二,深半寸……”罗子琳指着一个长条形的图案开始边注上尺寸,边介绍。
“这个容易,这个容易。这个是机括吧?尺寸是多少?”
……
两人态度热切得像新婚的小夫妻,完全不理会被晾在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智狐。
进入状态的罗子琳和灰山两人已经忘记身旁还有一个大活人,开始拿着从灰山那里带回的木条又锯又刨又凿,忙的不亦乐……
一个时辰后,六块平滑如镜的弩把被制作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做了六块,这是因为智狐他们从箭木林只带了六根箭木桩,罗子琳打算做六把弩!
“这六根箭木是做弓身的,可以一分为二。前弓长两尺,中间最厚,一寸二,两端逐渐削薄,末端六分,后弓一尺八,中间厚一寸,末端五分……”完成弩把,罗子琳开始介绍弩弓,灰山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听着,不时点头……
智狐无语看着这两个狂徒,无所事事的他只好找他的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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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所有的部件全部制作完成。
罗子琳看着一大堆部件,一种难言成就感充满胸腔。
夏天和夏雨更是满怀激动,恨不得马上自己动手组装。
这几天,这两兄妹天天都来看一会,跟监工似的。
肇事者正是罗子琳。
原因是罗子琳说这六把弩箭里有三把是他们家的。
于是这两兄妹天天都来盯一会,生怕罗子琳反悔或贪墨了。
罗子琳造弩又引发了另一件惨案:智狐和夏天夏雨两兄妹被夏溪派去砍箭木!
夏溪要求他们三个将凡是合适做弩的箭木统统砍回家!
夏天和夏雨只是怀疑自己的老爹是不是太贪心了,想独吞。
警觉极高的智狐却不这样认为,虽然不知道夏溪为什么要他们砍那么多箭木回家,但他隐约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虽然有疑问,但三人还是按夏溪的吩咐,将整个箭木林翻了个遍,按面前罗子琳说过的要求,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适合做弩的箭木全部砍个干干净净。
但就算如此,合适做弩的箭木还是不多,他们三人砍了五天,也不过砍到九十几根。
不过,他们三人每天一早出去,回来时每人或挑或抗着一捆捆箭木。
这引起村寨里不少人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就连族长都派人过来询问一番。
毕竟,箭木林是部族里的财产,可不是私人产物,如此大规模砍伐箭木,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给族里是不行的。
作为部族里的一名长老,而是还是一名药夫,夏溪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分量。
夏溪的答复是,这些老木桩是用来入药的,有大用。
族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夏溪的话是真是假,但见智狐他们砍回来的箭木,确实尽是些粗短的老木桩,除了拿来做柴,他们也想不明白夏溪拿来做什么。
于是,族里除了个别眼红者说夏溪私自砍伐箭木公饱私囊外,大部分的族人还是看在夏溪是药夫的身份卖个面子,没有过多纠缠。
等罗子琳和灰山叔把六把弩弓组装好已是黄昏。
一前一后两把箭木做的弓身,桦木做的弩臂,老黄牛筋做的弓弦,沉木做的机括。
箭杆是智狐晾干的草竹杆做箭杆,箭头是做弩弓剩下的箭木边角料做的,箭尾插进沙鸡大羽,用细绳扎紧。
箭支是智狐空闲时做的,直到此时也只做了十几支。
智狐家的屋后是片空地,零星长着些杂草,智狐正将从自己的家门板拆下来,靠在泥屋的墙壁上。
五丈开外,罗子琳奋力上弓,一支箭矢装进箭槽内……
夏天夏雨两兄妹手里也各自攥着一把弩弓,兴奋地看着。
等智狐离开门板,罗子琳的手指扣动机括,“嘣”一声,随之箭槽中的箭矢嗖一声射出,下一瞬便听见五丈远的门板发出“笃”一声闷响。
在场的几人无不震惊:好快的箭!
夏雨率先冲向门板,接着她惊呼:“哇,好厉害!”
紧随夏雨身后的智狐、罗子琳、夏天闻言也快步走过去。
灰山叔陪着闻信赶来看热闹的夏溪,也随后信步走进。
智狐家的大门板是用老柞树木做的,非常坚硬。
不过此刻,这扇有一寸厚的门板几乎被射穿!
这弩弓的威力很可怕!
在这个位置,除了族长手里那把先辈流传下来的宝弓外,村寨里几乎所有的弓都不能将这扇门板射成这样!
几位年轻人眼里星光闪烁,兴奋之色再也掩盖不住。
大喜之下,众人纷纷试射,就连夏溪和灰山叔也忍不住对着门板一阵狂虐。
可惜的门板浑身窟窿,除了发出“笃笃”声惨叫,就只能发出阵阵的颤抖。
十几支箭也经受不了这六位虐待狂的蹂躏,在断断续续“啪啪”的哀鸣声里尽数折断。
至此,可怜的门板终于带着满身的窟窿回到自己的位子。
四位年轻人很兴奋,咧着嘴,不时偷偷摸着光滑的弩弓,轻柔地如同抚摸爱人光滑的背脊。
夏溪和灰山叔的脸上却是另一番复杂的表情,有兴奋,有凝重,也有不安。
两人走到一边嘀咕个不停,尽管他们尽量放低了谈话声,但哪里能瞒得过听力同样强大的罗子琳?
只听见灰山叔道:“没料到这弩弓的威力如此强大,万一……”
夏溪道:“确实不错!我已经将箭木林的箭木都砍光了,不用担心,别人想仿制也没有合适的箭木。”
灰山叔道:“不用箭木,其他材料也是可以的,只是威力没有那么大而已。”
夏溪道:“先隐藏,在事情没有成功前,尽量不拿出来示人。”
灰山叔道:“这武器的事得跟谷久说一声。谷久知道这弩弓有这么厉害,肯定很高兴。”
夏溪道:“那肯定了。”
听到这,罗子琳心里一动:谷久,那是智狐的大伯呢,这两人商量的事情,扯到了智狐大伯身上了,肯定不简单了。
果然,听到灰山叔道:“谷岩的死虽然没有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谷岩?
罗子琳心中又一动。
谷岩,那是智狐已故的父亲!
这两人谈论的话题,居然涉及到了智狐父亲之死,那事情更加不简单了。
“那边,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夏溪说道,“先多制作几把弩弓分给他们。偷偷训练。我发现这弩弓虽然威力强大,准头也好找,但有个大缺点,就是发箭的速度比不上弓箭。要把上箭的速度练上来才行。”
灰山叔道:“嗯。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但要是分批次射箭,可以解决这个不足。”
“我去找谷久和长昌,跟他们商量商量。”夏溪说道,“你多做几把弩。这箭容易坏,得多做。”
灰山点头赞同。
罗子琳听到此处,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商量的是什么事情,但觉得不是危害到自己和智狐,反而像是要帮智狐死去的父亲讨个公道之类,于是他便不动声色,默默记在心中。
夏溪招呼几位年轻人聚拢过来,用很严肃的语气道:“智狐、夏天、夏雨,你们三个记好,没有我的允许,这弩弓你们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拿出来使用,也不能谈论,听清楚了没有?”
“啊?为什么啊?”夏雨撅起小嘴,一脸不满。
她打算明天就拿出去,在那帮妮子前炫耀一番呢。
“我可以告诉你,这弩弓会牵涉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至于具体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们。现在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可以了,知道了没有?”夏溪非常严肃地对着夏雨说道。
从来没有见父亲这般严肃的样子,原本还想耍耍小性子的夏雨赶紧缩了缩脖子,低声答应。
智狐和夏天见夏溪如此慎重,知道兹事体大,也赶紧答应。
夏溪目光转向罗子琳,罗子琳点头道:“一切听从前辈的吩咐。”
夏溪点头示意,“智狐、夏天你们偷偷在练习箭技。嗯,我那边院落虽阔,但人多嘴杂,不适合练习。以后就到你这练习箭技好了。接下来灰山叔会跟你们一起多做些箭矢备用。”
……
归位的大门板立刻泪崩,嘎嘎吱地痛哭着,它可以想象自己今后天天插满箭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