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御着筋斗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灵山脚下,凌云渡像条天垫,我飞不过去。
无底的渡船从江心驶来,看不清模样的船家告诉佛祖不在灵山。
我问他佛祖在哪?
他说:“一曰:在天边。一曰,在眼前。”
我没心情和他打哑谜,可再要追问时,小船和船家已消失在江中。
我驾着筋斗云一直飞一直飞,飞到了天之极,遇见了撑天的柱子。
那里荒无人烟。
我又一直飞,飞到了海之边,那里临着虚无,龙尸遍地,万籁俱寂。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跑遍四大部洲,还是不见如来佛祖的踩迹。
“佛祖!佛祖!”
我嘶声竭力的呼喊。
“你来花果山。”
我一愣,是如来佛祖的声音。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花果山。
如来果然是那个月白僧衣的中年僧人,他坐在莲台,脑后佛光宝晕,身处万丈云端,凝视着下方的花果山。
“我救不了她。”佛祖说。
佛祖既然肯见我,我不相信他真的没办法:“求佛祖慈悲!”
“保她的魂魄不难。”
佛祖指着下方的花果山:“她和花果山宿命相连,和你纠缠不清。若斩不断这因果,无论我救她多少次,都是徒然。”
我嘲笑道:“佛祖也认为我是这天地间的不详,和我扯上因果便是引火烧身?”
“并非不详。”
佛祖摇头:“反而你是这天地的化身。女娲用七色石补天,最后一块神石坠落凡间。因补天有功,天地感念,大善功德加身,所以你一出世,便是圣人之身,成为洪荒以来第一位成圣之人。筋斗云乃圣人之骑,法天象地乃圣人神通。都是你圣人的证明。”
“圣人又如何?天庭大有嚷着要屠圣的人。”
“这于身份无关,是立场不同。你是妖,是天庭的威胁,你是圣人,所以威胁更大。”
“即便如此,又和阿紫什么关系?”
“有言道:圣人行天道。换言之,圣人就是行走的天道。而又有言道:大道至孤。所以你注定孤独,你身边之人,与你因果纠缠之人,都会遭到天道排拆,甚至迫害。”
我心下凄然:“佛祖明示,我该如何?”
佛祖说:“我需镇压你千年,待你与这世间断了一切因果,她自然就得救了。”
我想了很久。
佛祖亦耐心候着。
可掌心石子里阿紫的魂火等不多久,快要熄了。
我问:“金蝉子会如何?”
佛祖说:“他化作大日。”
我不是很明白,不过心里隐约知道,大概是死了。
我看着脚下的花果山:“花果山会如何?”
佛祖说:“花果山还是花果山。”
我最后问:“阿紫会如何?”
佛祖看着我,不开口。
“我知道了。”
我心里难受得要死,但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
我说:“我认输。”
这一瞬间。
我好像看到当年伐竹下海告别花果山时在风中使劲摇曳的那株小草,不知是哭还是笑?
我好像看到三星洞火狱中浮空台上万年不动的古树须菩提,脸上如铁质般的树皮又添了几道沧桑的裂纹。
我好像看到凌云渡底老郎中心口的火焰似乎熄灭了。
我看到佛祖笑了,然后抬手,下面的花果山隆隆作响,那原先因为法天象地打沉的一半山脉从海底被拔了出来,然后升上空中,遮天蔽日。
佛祖说:“这世间只有花果山可以困住你。”
然后,他将掌心翻转,朝下摁去。
那山随着佛祖的动作从苍穹坠下,从我的头顶落向凡间。
我有无数的机会躲开。
我双手把石子捧在掌心,呈向佛祖。
石子震颤着,飞到了佛祖身侧,停在那里上下悬浮。
我仿佛听到了石子里传出的呐喊和痛哭,只是飞天之山落下的滚滚风雷声盖住了一切。
巨大的黑暗笼罩了我,我任由它降临,任由它压在我身上,放弃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