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既然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便多待,皆起身告辞。行至门外,互相看看,一个个面容凄惶,不知往何处去。
白银仙伸手放出银叶船,说,白寿正是她父亲的名讳,如今之际,只有先去她娘家躲躲,正好也问问她爹,知不知道更多的事。一个时辰后,银叶船落地,众人落在一座深山。大家一脚深一脚浅,又走了百十米,终于见到了一座两进的院子,静悄悄藏在丛林之中,月光下静谧犹如梦中幻境。白府门前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熄,一只小獾卧在灯旁打盹。它被众人脚步声音吵醒,就地一滚,变成一个少年,惊喜道:“小姐,你回来啦?”
白银仙一点头,道:“姑爷也来了。”
“哎,姑爷们都里面请。”獾妖心里纳闷,小的没准儿是预备着的,怎么还有老的?腰窝被白银仙不轻不重踹了一脚,“其他都是客人,你小子想得太脏,还不快去收拾几间客房。”
獾妖欢天喜地,摇头摆尾领命而去。
几人留在了花厅中,过了好一会儿,白家老两口出来了。女儿一嫁大半年都没回过家,这一回来,老两口特别高兴,握着闺女的手不放,嘘长问短,把其他人都撂下了。白银仙趁着机会,赶紧把今晚遇见之事的前因后果一说,白寿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招呼众人也坐。
白寿虽说按辈分与马山音称兄道弟,但从相貌看上去,能当对方爷爷了。一脸的老皮折子,头发白得像顶了朵白云,好在精神头看不错,说话声音更是洪亮:“先在我这里躲着吧,反正咱家房子多,够住,把命保住再说!”
一锤定音,众人的心都凉了,连眼前这个深山老妖也没法子?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互相介绍了下,白寿显然对道士头子大师父很感兴趣,约了明早晨练,又嘱咐了家童几句话,带着老太太回屋了。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众人经历了一路奔波,从惊惧中回到一个安全之所,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一个个也又累又困,跟着獾妖往里走。熊娃都在凳子上睡着了,宏远憋红了脸把他背了回去——小胖子太沉。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大师父与白老头两人在林间漫步,边走边说话,谈论一些道家经书。白老头修习的也是道教,因此虽说是妖,竟然也是一身浩然正气,只是好竹里难免出歹笋,生出的白银仙却是个暴躁脾气,动辄杀人的个性。这俩人一个是得道多年的高僧,一个是修炼已久的老妖,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聊起来竟然觉得很合拍,一见如故。
但是白家早饭桌上,气氛就很尴尬了,众人谁也不敢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音。守静、宏远很快吃完了,轻手轻脚往外走,王瑞连忙放下筷子也跟上去,忍无可忍的白银仙一声暴喝:“王瑞,你给我站住!”
王瑞僵在了原地。
白银仙上前拉着人往内厢房走,守静、宏远二人忙又回来再盛了一碗粥,刚刚都没吃饱。昨晚上,守静、宏远、熊娃一间房,大师父和黄大郎一间房,这王瑞死活不跟他媳妇儿回去,赖在守静房中,假装睡着,糊弄了一夜。白银仙在自己娘家还独守空房,传出去多少妖精要笑话?能不生气吗?
其实王瑞就是怕。他一个穷孩子,孤苦伶仃活到这么大不容易,要是家里一无所有,一死就一了百了,那反而不怕死,现在他家有恒产,吃得饱穿得暖,人就开始惜命了。他怕死,怕妖怪,怕他媳妇儿。照他心想,最好能再娶一个,只是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原来以为媳妇可能是仙女,那要和仙女过一辈子他愿意,又或者仙女体验够了凡间生活,回天上去,那他就娶个老实女人,也能过一辈子。
可如今媳妇儿是心狠手辣的妖怪啊!一辈子是过不成了,没准以后看他老了就把他一脚踹了,又或者发现了他心中小九九,把他一口吃了。妖怪和神仙的区别,一个吃人,一个不吃人。王瑞昨晚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越想心越凉,他是真怕老婆了。
原故事中,王瑞之所以反应那么大,还用符纸对付他媳妇,正是因为猛地知道了对方是个妖精,还是个能把头拿下来的东西,感同身受下意识以为自己也要脑袋搬家,反应过激了,妄想以凡人之躯,跟他媳妇儿斗。白银仙正巧也是个暴脾气,好呀,你不信我那我还留在这里给你养儿育女?心下一急,自暴自弃,化作了原形。
如今,他先从别人口中知道,他媳妇儿是个妖怪,不过大家很讲文明,没谁随便暴露原形。没了视觉冲击,王瑞这会儿也只是想跟媳妇闹闹,没有到当初狗急跳墙、以死相博的地步。
王瑞被白银仙拽了回去,夫妻俩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自有他们的解决办法,其余人插不进去也管不着。白家老太太知道,自己闺女从小娇养长大,脾气什么都坏得很,只怕她把女婿折腾死了,提点了两句。老辈人的婚姻之道,自有其被岁月洗礼过后的智慧,白银仙被她娘念叨了几回,对王瑞也没了之前那么恨铁不成钢、哼鼻子瞪眼睛,理解了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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