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不是怀疑我干了什么坏事吧?冤枉啊,老黄我每日跟着师兄们礼佛念经,哪里还有干坏事的心思。”黄大郎哀嚎一声。
“礼佛念经?咱道观里还有佛像?黄大郎,你撒谎。”大师父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眯着定定地看着黄大郎,看得黄大郎后背一凉,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师父,自跟了您以后,我真再没干过坏事!到底为什么我修为大涨,本来也不想说的,怕你们心里难受、嫉妒得慌,毕竟是天上掉的馅儿饼。可如今你们怀疑我,还用这种眼神看我,大黄太冤枉了!”黄大郎滴溜溜的眼睛里挤出了几点眼泪,扯过宏远的衣袖擦了擦,又道,“说了你们别不信,哎,这事儿还得从我那个傻子马兄弟讲起。”
“你们还记得吧?半年前,我那马兄弟娶了个凡人媳妇,本来也没什么,过个几十年,那女子老死了,这段姻缘就了了。谁料,我马兄弟竟然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子,为了和那个女人白头到老,宁愿放弃一身的修为,转变为人,这不就要了命了吗,当人有什么好?脆胳膊脆腿,一摔就死了,哪有做妖怪来去如风,这般自在!我劝了马兄弟半天,他不听,执意要放弃修为,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顺理成章继承了嘛。”黄大郎说得一脸委屈,还有几分舍身成仁的味道。
大师父觉得这话,半真半假。按照他了解的黄大郎,嘴馋、懒惰、狡猾,如果真是马兰花妖主动放弃修为的,估计他不仅没劝,还撺掇着人家长相厮守,好把功力送给他。那头母熊妖的死,中间有没有他的事无从知晓,但他能把人孩子给救下来,总归是好的。大师父稍微缓和了脸色,招呼几人坐下吃饭。
黄大郎见风平浪静了,嬉皮笑脸道:“师父,地龙肉呢?”
守静一撇嘴,道:“锅里呢,师父就知道你会来,给你留着了。”
黄大郎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快地跑到大锅边,手忙脚乱去掀锅盖,一阵水汽扑上来,定睛一瞧,什么嘛,一锅番薯。黄大郎泄了气,怏怏不乐看了大师父一眼,道:“师父你怎么骗人呢?这哪儿是地龙,这不就是闽省那边传来的番薯吗?”
大师父道:“我正一教虽然也能吃酒吃肉,可酒浪费粮食,肉残害生灵,都不如吃番薯。番薯这东西,地根绵延,茎块肥硕,长在土里第二年就能绵延多地,这不是地龙吗?”
宏远把筷子一扔,道:“师父让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黄大郎吓了一跳,这大师兄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拿盘子装了三五个,端到桌上,拿着筷子使劲儿戳,戳得番薯都成泥了,黄大郎嘴里嘟嘟囔囔,“黄鼠狼吃肉,黄鼠狼不吃素,吃肉,吃肉,我要吃肉!”越戳越有节奏。
旁边那熊孩子把头钻过来,他哭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加上没吃晚饭,累了也饿了,他坐在黄大郎边上,张开嘴巴命令道:“喂我。”
黄大郎求之不得,一碗番薯全巴拉到熊娃的嘴里。熊娃的嗓子眼跟水井似的,一碗番薯掉下去连个浪花都没有,吃完咂咂嘴,跳下椅子自己跑过去盛,装了满满一盆子。
“有那么好吃吗?”黄大郎舔了下筷子,浑身的毛都炸开了,香、甜、糯、软,还有点儿弹劲!黄大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剩下的全盛到了碗里,埋脸就吃,唏哩呼噜吃得那叫个痛快。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做的,怎么就把番薯做得这么好吃的?
这一锅番薯,大师父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了,选了嫩的番薯仔,拿糖和蜜渍了,又撒上了香料,在地窖里放了一个时辰,端上来放进了秘制的汤水中静置了半个时辰,再用大火猛地烧开了水,把番薯仔全倒进去,收干了汤如此反复两遍,直到蜜糖的胶质融入到番薯之中,使其韧性弹牙又香甜可口,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能不好吃吗?
吃光了碗里的不过瘾,大黄又从孩子的盆里扒拉了一半过来,哼哧哼哧地大口嚼着,嘴巴也跟摸了蜜糖似的,“好吃!真好吃!大黄怎么能怀疑师父呢,师父做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熊娃咧着嘴又要哭,可这几位没一个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好像哭了也没有用,他瘪瘪嘴,继续吃自己的。
黄大郎一口气把所有番薯仔都吃光了,把碗也舔了个光亮,摸着肚皮,事后诸葛亮地问道:“师兄你们怎么不吃啊?哎,我跟你们讲,特别香,特别好吃。”说着眯缝着眼,瘫在椅子上哼小曲,心满意足。
守静吃着自己的饭,道:“那是师父特地给你做的,你且享受着吧。”“特地”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黄大郎也没在意,只以为这儿俩师兄嫉妒,悠然自得抖着腿,又道:“吃饱喝足了,我也有力气跟你们说今晚怎么回事儿了。
“今儿不是师父出关吗?我早早从东山那边往这里赶路,路过小石桥镇外十里铺,正看见一个妇人跟个黑衣男子面对面站着,那女人嗓门很高,大概就是说什么‘我儿子年纪小,你一个大人跟他计较什么?’,‘不久一根手杖吗,尿就尿了,小孩子控制不住也是没办法的事’,‘看你秃着个头,出家人吧?你的慈悲心都被狗吃了?’句句都是这种欠打的调调,估计这女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没少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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