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大师父就是个种地的,没什么能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毕婆婆眼珠子一转,咳嗽了两声,道:“夜深露重的,你们都进来歇歇脚吧。文娘,你来扶我一把。”毕婆婆也是裹的小脚,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文娘见她可怜,咬咬牙,扶她走到破庙里面,找出一个旧蒲团,拍拍灰让她坐下。毕婆婆两只手拉着文娘不放,絮絮叨叨讲文娘离开毕家之后,毕大山日子过得怎么怎么惨,家里脏衣服堆成了山,厨房冷锅冷灶没人做饭,邻居都听说了生下小龙的事,个个背后笑话大山,要不是她惦记着儿子,从大海家过来看了一眼,他儿子都上吊死了。
文娘,这是你造的孽,你不能这么冷心冷血啊!
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一般的小媳妇就被骗回去了,文娘心中正挣扎呢,小黑疑惑地问道:“那我娘回去,就是为了给他洗衣做饭?”
文娘一想,还是我儿子看得透彻,她挣脱开毕婆婆的手,正色道:“毕家婶子,自从大山将我休回家,我俩之间便没了任何关系,以后麻烦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夜色深,您一个老人家上路不方便,快快休息吧,我与我爹还要赶路,先走一步了。”说着话往外走,她脚穿一双自己纳的布鞋,鞋底软,一下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咯脚,以为是破庙顶上掉下来的小石子,往前一踢。那东西滴溜溜往前滚,停在夭童脚边上。
夭童捡起来一看,是个小骨头,比了比自己的手指头,正好一节指骨的长度、形状,他惊呼一声,“这是小孩的手指头,你吃小孩!”
毕婆婆一听这话,忽然站起来,人膨胀得两丈高,头几乎要顶到屋顶,妖风呼呼地吹。
夭童边跑边喊,“快出去,快出去!这是老虎婆!”大师父临危不乱,拉着闺女扛着外孙大步往外,他们前脚刚落到院子外,后脚就听得一声巨响,破庙塌了。几人心中后怕不已,可还未来得及把心放回肚子里,就见到漫天的灰尘中,亮着一只灯笼,黄澄澄。很快,大师父就看清了黄灯笼是怎么回事。
根本就不是什么灯笼,乃是毕婆婆另一只眼睛,拳头大的眼珠子,冒着黄光。毕婆婆此时凶相毕露,一嘴的獠牙,胳膊上长着毛,一条尾巴跟猫似的在身后缓缓摆动,似乎在犹豫先对哪个下手。整个看上去已经不是人了,是个半人半虎的妖怪。
夭童吓得腿软,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半分挪动不得。大师父抱起他,焦急地问:“孩子,你可是有四五百年道行的妖精,跟她战斗啊!”
“不是,姥爷,这、这老虎婆就是我的克星!我是小孩子的阴魂变的,哪个小孩不怕吃人的老虎婆?呜呜呜,都怪你们,都怪你们大人总讲老虎婆的故事吓人,我现在动都动不了,呜呜呜呜,要被吃了,要被吃了。”夭童扯着喉咙哭喊,他越哭,那老虎婆就越高兴,缓缓迈着步子走过来。
大师父忽然意识到,这毕婆婆是一双小脚!不管真是毕婆婆还是被附了身,反正这一双小脚是走不快的,当即对小黑道:“乖孙快变成黑龙载我们走!”
小黑瘪瘪嘴,委屈道:“姥爷,我变不回去了……呜呜,夭童,我要变回去,不要被吃掉。”
夭童还在哭,说话声夹着抽泣声,一顿一顿道:“狗尾巴草丢了,你、你自己打个喷嚏试试。”几个人是一边说着一边跑,可那老虎婆动作再慢,追几个凡人还没问题的,还没跑出百步远,几个人全被老虎婆攥在了手里。
老虎婆哈哈大笑,道:“老婆子原还担心打不过你们,罗里吧嗦说得嘴都干了,没想到都是草包饭桶!正好,先喝点童子血润润喉。”俩孩子被捏得又哭又喊,大师父被举在半空中,也是心下凄凉,没想到老衲只是上回悄悄破了荤戒,吃了点肉,这一次就要被人吃,真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不不,老衲要抗争,要展现出一个高僧的素质修养!
大师父借下裤腰带,高喝一声:“要润喉?给你童子尿!”
液体黄金浇了老虎婆一脸。
老虎婆一把将大师父摔在地上,摔得他吐出几口鲜血,拿爪子尖戳着大师父的肚子,“老东西,跟你姑奶奶斗?看你皮糙肉老原没打算吃你,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死,那我就先杀了你,拿龙肉蘸着你的血吃!”
大师父满面怒容,眼睛却暗示被扔到一边的文娘,赶紧带着小娃娃们逃走!文娘还未来得及回应,娘儿几个便被那老虎婆抓着用绳子都捆上了,老虎婆得意道:“我吃过多少人了?还看不懂你这一招调虎离山?不妨告诉你,毕大海一家也玩过这个花招。”
小孩子好奇心中,就这会儿了,小黑没忍住,抽泣着还问:“什么花招啊?”
奶声奶气的小孩,总容易激起女人的好感,老虎婆也没能例外,笑眯眯把小黑捆了个严严实实,大爪子摸着他的头,嘿嘿冷笑两声,道:“哟,乖孙孙要听啊?奶奶给你讲个餐前故事吧。
“奶奶喜欢吃卤菜,先准备点卤水汤料,孙孙乖,奶奶一边讲故事一边干活,一会儿拾掇完了就吃你。”老虎婆说得慈眉善目,只是那语气,小黑胆儿大无知无惧,反正夭童是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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