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晚风吹得人昏昏欲睡,一连晴空万里了半个月的上京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片祥和宁静的景严宫在听到雷声时,也只是稍微震惊了一瞬而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深夜。
第二天一早,雨势丝毫不减反而有增大的趋势,戚荣语见这架势忽然想起了几年前上京也曾遭遇过洪水冲席,那时候她父亲戚有光还曾经被皇帝封为治水钦差大臣,现在想想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一阵冷风吹过,清欢感受到周身袭来一片冷意,连忙进屋为戚荣语找了一件披风搭在肩上。
“娘娘,今年的雨水频繁,说不定是丰收的好迹象,怎么瞧您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只是觉得这雨与往常不太一样罢了,下的我这心有点慌”,戚荣语也描述不出自己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直觉告诉她,有大事即将发生。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大雨连下五日,上京地势略高于周围地区,堪堪躲过泛滥的雨水,但是周遭的睦州、平县等地就没那么好运了,防洪堤在瓢泼大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早在两天前便被冲毁,沿边百姓叫苦不迭,靠农田生活的庄稼人民不聊生,家中健硕的男子只能带上象征希望的孩子逃出这所人间地狱,而被留下来的老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洪水淹没在这场洪流中。
玄宗皇帝已经五日没有踏进后宫,鼎安殿的烛火灭了又点断断续续亮了五日,海天相连的边际已经模糊不清,浓重的乌云好似要一口吞噬天地间万物。
以敦王和闫凤耘宰相为首的大臣们纷纷聚在鼎安殿和皇帝商讨抗洪一事,玄宗皇帝此时愁眉紧锁,一双锋利的剑目中犹如赤丝贯瞳一般猩红。
闫凤耘是激进派,他一向主张将受灾最严重的平县地区排除在外,本着强强联合的原则只辅助睦州等地进行人员疏散,后期再进行河堤重修,至于平县就任其发展顺便淘汰掉那批生活在天朝社会最底层的贫民,这样以来不但可以让减轻朝廷现在的负担,还能增加以后的赋税收入。
而敦王则被划为保守派,站在敦王阵营的大臣一般主张人法自然、以人为本的原则,坚持要派一切力量最大程度的保证平县百姓免受天灾之苦。
玄宗皇帝一直在两者间反复衡量,古者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在这件事上失去了民心,百里家的社稷恐怕会就此动摇。
但闫凤耘的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和元年那会儿也发生过不小的洪灾,天朝拿出大半国库用于灾后修建,后来由于行宫被毁严重,按照先帝遗愿玄宗皇帝不得不同等规格的将内饰重新换了一遍,再加上边境南疆连年的战事,实在多不出一个字儿用来填补平县这样的无底洞。
最后在内阁的多番讨论下,还是决定坚持闫凤耘宰相的意见,百里丰旻亦不反对,既然已经敲定最终目标和中间过程,皇帝应当没有前几天那样的忧虑才对,可恰恰相反,虽然在皇帝的带领下后宫已经开源节流,但节省下来的银两依旧只够基本的灾后修复,至于赈灾更是只能想一想。
本来闫凤耘在这件事上已经占了上风,这样一来他女儿闫聿妃在后宫可以说几乎横着走,戚有光一看这架势,连忙叫夫人写信捎进宫里,让戚荣语想办法力挽狂澜拢住圣心。
睦州修堤坝第一日,闫凤耘亲自带着底下的人忙碌在河口,第二日便有人将其歌功颂德并传到皇帝耳朵里,第三日在闫凤耘的监督下,睦州一处河口成功重新建起防洪堤坝,第四日在赶往下一个泄洪口时,他因体力不支累倒,当晚皇帝接见了张长海,张长海声情并茂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将给百里丰旻听,甚至还挤掉了几滴眼泪。
第七日,睦州全境防洪堤修筑完毕,百里丰旻大喜之下,屈尊绛贵亲自去宰相府探望闫凤耘。
第八日,灾民聚集在闹市口,要求官府拿出赈灾粮,闫凤耘首当其冲的站在最前头,不过这一次饶是他出马也无济于事,毕竟天朝国库空虚,那些肥的流油的大臣和富商都不愿意折损自己羽翼,怎么可能拿得出银两来购买赈灾粮食。
与此同时的后宫,戚荣语和韩贵妃正在组织宫人将自己宫里左右能变换成银子的首饰、字画、器皿还有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搜集起来,并发动整个后宫妃嫔,将这些东西送到户部,再由户部将其换成能果腹的白米和面,送到灾民口中。
景严宫两个仓库已经被搬空,头上那几只银簪可忽略不计,只剩下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留在她身边,这是她刚进宫那年皇帝赏下来的,拿它去典当,戚荣语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
后宫倾尽全力换来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戚荣语和韩贵妃使尽手段搜刮她们的小金库,最后得到了共计两千万两白银,几乎相当于国库半年的收入。
待风雨过后,戚荣语穿着一身前年做款的留仙裙行走在御花园时,正巧遇见挺着肚子出来透风的林嫔。
清欢清桃守着自家主子坐在乘月亭,而林嫔则恭敬拘谨的坐在另一端。